末路无垠 19期

被热火重新带回联盟后，格雷格・奥登着实高兴了一阵子。这桩交易甚至引起外界一种夸张的猜测――“热火得到格雷格，是想在总决赛中对抗西部冠军球队的强大内线（比如邓肯、伊巴卡）。”现在来看，这简直荒唐至极，因为奥登根本就没有机会和那些高手过招，在热火的上场时间加起来也不过就才半天时间（这其中还包括他在总决赛最后一场出战的那些“垃圾时间”。

那场比赛之后，奥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能从失败的阴影当中走出来。久而久之，一种抑郁的情绪占据他的内心，他就像是一个2.16米高的汽油桶，只要一点火星就会剧烈燃烧。后来，终于在酒吧里的一场昼夜狂欢之后，加了酒精的“汽油桶”达到了爆发的临界点，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了他的未婚妻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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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前的奥登，还是印第安那波利斯北劳伦斯“野猫队”的内线巨无霸，一位被队友称为“上帝眷顾的人”，他很早就在球场上证明了自己。北劳伦斯高中有一间专门用来放奖杯的陈列室，这间屋子的四壁上挂着校篮球队不同时期的全家福、退役球员的球衣还有各种奖状。但是这间屋子中最醒目的还是西北角一座装满奖杯的柜子――每天下午两点左右，阳光准时穿过窗户射到这些奖杯上，顿时房间内一片金灿灿的光芒，因此这里又被学生们习惯称之为“金矿”。作为这所高中最优秀的中锋之一，奥登的照片和球衣自然在墙上挂着，但柜子里的任何一座金杯和他却没有半点关系。他和他的队友们一直想把这支球队提升到“冠军球队”的层次，可最终的事实却是――他们连“争冠球队”的层次都没能达到。

除了奥登，野猫队内外线还有好几位天赋极佳的球员。可贵的是这支球队拥有野心和活力，每到训练时每个人都拿出100%的力气和注意力。年轻的家伙们从不吝惜体力，他们的双脚几乎一刻不停止地奔跑，双手不知疲倦地运球和投篮。费尔曼教练是一个严肃的老头，在训练时他通常很少说话，只是在开始布置训练内容时简单说几句。他身材消瘦，但是却对身体素质的训练很有一套。球员们都很讨厌健身房里枯燥的训练，为此费尔曼发明了一种独特的训练方式，比如在球员们做“卧推”的时候，放优美的钢琴曲，或者在一名球员做“骑脚踏车”训练的时候，在他的面前放上一块巨大的屏幕，然后播放搞笑的电影片段。“寓教于乐”的训练方式的确很起作用，年轻的球员们不再一走进健身房就头疼。在费尔曼眼里，奥登绝对是他所见过最有天赋的球员，他甚至认为其可以成为一位NBA的传奇中锋，因此对后者也是特殊关照，比如想尽各种办法去找比尔・拉塞尔、贾巴尔、奥拉朱旺、奥尼尔这些伟大中锋的视频资料，然后自己研究一番，再单独给奥登“吃小灶”。奥登学得一知半解，但是他的身材在高中比赛场上鹤立鸡群，再加上不错的运动能力，所以即使技术不那么纯熟，他依然可以在对方的内线予取予求。

队友们很聪明，他们知道教练把奥登树为球队的领袖，所以最好还是配合他，比赛中当奥登在场上的时候，只要他在内线要到位置，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把球传给他，然后看着他在对手的仰视下把球狠狠地扣进篮筐里。有奥登在内线肆虐对手，野猫队连续三次拿到州冠军，他成了学校里的名人，他在对手脑袋上扣篮的照片被印刷成海报，北劳伦斯高中的球迷们几乎人手一张。高三那年（2006年），奥登的“盛名”就不仅仅是局限在印第安那了，他早早便在NBA预留了席位。

时过境迁，现在奥登的名字多数时候只有人们谈论“水货状元”的时候才会被谈起，巴克利送给他一个“高耸的失败标杆”的外号，而他不是第一个公开嘲笑奥登的人，事实上从他进盟的那刻起，对他的嘲笑和讥讽就没有停止过。那个曾经认为“他会是联盟中一名伟大中锋”的教练费尔曼，已经退休在家享受天伦之乐，他已经很少看NBA转播，甚至很少关注一切和篮球有关的事。但不久前，他回到北劳伦斯高中参加篮球队建队“50年”庆典的时候，《波特兰日报》的一位体育记者在全场人的注视下问了他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现在您还觉得格雷格是北劳伦斯校队最好的中锋之一吗？”费尔曼收起微笑回答：“是的，我一直都这样想，我想你要是看过他高中时的比赛，你也会这样认为。”“但是他的NBA生涯已经岌岌可危，现在因为‘打老婆’这样的事有失去自由的可能，您依然不想改变对他有过的评价吗……”没等记者问完，一名篮球队的工作人员就打断了他，然后把话题转向了其他方面，费尔曼躲过了一时的尴尬。事实上自从他们的优秀毕业生闹出“家暴”后，北劳伦斯的工作人员就一直被问道相同的问题，聪明的回答方式是：首先反问对方“真的吗？格雷格真的做出那样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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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8月7日那天午夜时分，奥登带着两名年轻女士（他的未婚妻和她的闺蜜夏丽尔）走出一家夜总会，然后他们回到了位于印第安那波利斯郊外奥登的妈妈家。据后来警方的笔录披露，回到他妈妈家后，奥登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和未婚妻发生了争吵，而后他变得粗鲁起来。奥登的妈妈，佐伊，告诉警察当时她被一阵隔壁的争吵声惊醒，她仔细一听发现那是她儿子的声音，他怀疑他的未婚妻“出轨”，他粗鲁地咒骂未婚妻。另一份逮捕记录显示，两个人争吵后，奥登情绪完全失控，他变得暴躁起来，他已经顾不了母亲和夏丽尔的劝阻，推开她们，然后用拳头开始追打未婚妻。

奥登在未婚妻的脸上至少重重地打了三下，根据后来的验伤报告显示，她的前额骨裂，眼睛也肿起来，最严重的是她的鼻梁骨被打断，在她的衣服上留下一大片血迹。她的闺蜜夏丽尔告诉警察：“奥登当时像疯子一样挥舞自己的拳头，直到他看到沙发上沾满了血，他才收手。”奥登的妈妈，同时也在场，她回忆说：“我当时一直都在冲他喊：‘快放手！格雷格！’可是他像疯了一样，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话。”眼看着事态已经失控，佐伊立刻报了警，6分钟后警察赶到了这里，奥登的怒气这个时候才有些平息。警察用手铐铐住了奥登，然后打电话叫救护车，几分钟后救护车赶到把受伤的未婚妻送往医院。为了搞清楚事情的经过，警察把奥登母子以及夏丽尔带回警局录口供，一位办案的警察说：“整个录口供的过程中，格雷格都很冷静，很配合，他的嘴一直在重复着：‘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看得出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忏悔，他承认自己动手打了未婚妻。”

奥登的口供是这样的：“当时我的情绪有些失控，开始追打我的未婚妻，我妈妈和夏丽尔试图阻止我，但我把她们推开了，然后我就用拳头打了未婚妻，现在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受害者是这样说的：“格雷格怀疑我背叛了他，可是这是没有的事儿，他根本不听我的解释，挥着拳头追着我打，他妈妈和我的好朋友都没能拦住他，他像疯子一样把我摁在沙发上打，我感觉自己就快要被他打死了。”录完口供她又向警察提供了另一个情况：“自从黯然离开波特兰后，格雷格就养成了酗酒的恶习，事发前他在夜总会喝了很多威士忌还有啤酒，我想酒精让他完全失去理智，有些时候，奥登喝得烂醉如泥后就会变得异常烦躁。”她同时承认她和奥登之间的感情的确出现很大问题，但是她不承认自己对感情不忠。

在警局待了三个小时后，奥登的经纪人老麦克・康利（灰熊后卫麦克・康利的父亲）把他保释了出去。但老康利告诉奥登：“警察打算以人身攻击，身体中度伤害等罪名他。”奥登这才知道一切都还没有结束。随后的几天，他的生活似乎归于平静，他的亲戚朋友会打来电话劝说他找未婚妻“和解”。但是老康利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警察已经插手了这件事，那么他们就会按照司法程序去处理这件事。果然，半个月后奥登收到了法院的传票，这个案件本来应该就此开始审理，可是法官却以收集证据为理由推迟了一周的时间。法院没有限制他的行动自由，但是警察要求他在案件审理的过程中，必须随身带着一个GPS跟踪器。随后麦克又陪他飞回迈阿密，他们回到奥登在热火效力时住的那件公寓，从里面搬走了所有他的个人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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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印象从他挥舞拳头的那一晚彻底发生改变。哈里・爱德华兹博士是加州伯克利大学著名的社会学专家，退休后他一直担任NFL旧金山49人队和NBA金州勇士队的心理顾问。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他找出了能够影响球员心理的最重要的因素：家庭、种族、职业生涯。所以他认为奥登“家暴”这起案件突出说明了他的心理存在问题，因为很少有人会对自己的爱人下手如此狠。“如果他只是突然脑门一热，这会让我感到更可怕。”“因为这代表他的心理问题已经严重到稍有不顺就随时动粗的程度，我想如果他的头脑一直都很理智的话，那么他是不会对未婚妻动手的。”至于奥登的心理问题从何而来，哈里博士认为职业生涯的不顺以及酗酒是最重要的原因。

奥登的案子发生后，引起了一场激烈的讨论。人们争论的焦点是像NBA球员这样的公众人物触犯法律的时候，能否得到应有的惩罚或者是该不该重罚他们。NFL著名球员雷・莱斯曾经因为暴力威胁自己的未婚妻被，为了替自己开脱，莱斯请了当时全美最好的律师之一大卫・米尔斯为自己作辩护，法庭以“缺少最直接证据”无法给莱斯定罪，只能判他六个月的社区活动。几年后巴尔的摩乌鸦队一名球员声称他亲眼看到莱斯对未婚妻大打出手，但迫于管理层的压力，这名球员没能鼓起勇气指证莱斯。作为惩罚乌鸦队对莱斯仅仅停赛两场，这彻底激怒了民众的愤怒，他们认为这对于普通人来讲是不公平的。媒体也加入这场“声讨”莱斯和乌鸦队的运动中，迫于两方面的压力，最终NFL宣布对莱斯的停赛增加至整个赛季。同时为了在以后发生类似事件时“有法可依”，NFL颁布了对球员暴力威胁他人的惩罚措施：NFL联盟中任何一名球员，只要有参与暴力的活动，包括家庭暴力、人身伤害、性暴力等，都将受到停赛甚至禁赛的处罚，初犯并且认罪态度良好，将处于6场停赛的处罚。第二次犯错将被至少禁赛一年。这项新规定颁布后，49人队的防守边锋雷・麦克唐纳德成为了第一个受到处罚的NFL球员，他因为对怀孕的未婚妻施暴而被逮捕，在等待法庭传唤的过程中麦克唐纳德没有被限制自由，他又打了两场比赛，但之后49人队管理层以“遵守联盟规定”为由对他进行了禁赛处罚。

看来NFL颁布的规定的确起作用，那么NBA是否有这样的规定呢？答案是有，但“量刑”要轻得多。如果奥登拿到了新合同，并承认了警方对他所有的罪名，按照NBA联盟现有的规章制度，他很可能只受到10场停赛的处罚，但闹出这档子事亚当・席尔瓦一定会杀一儆百。就在不久前，雷蒙德・费尔顿因为用一支未经登记的枪指着他前妻的脑袋而被捕，随后联盟宣布对他停赛20场的处罚，这意味着圣诞节前他是没有机会穿上小牛队的队服了。

ESPN和《今日美国》做了一次“纵向调查”，其结果显示：自从2000年以来约有80名NFL球员因为“家暴”被捕，NBA的“家暴”数据比NFL只多不少，在过去的一年半中奥登已经是第八位因“家暴”被调查的球员。“当你生活在一个男人会因为酗酒，烦躁对自己的妻儿大打出手的社会中，你会发现这个社会有多可怕。”爱德华兹博士说。“像雷・莱斯、奥登这样的人或许随时都能出现在你的身边，他可能就住在你的隔壁，或者是一位看起来很友善的理发师，每个人都有丑恶的一面，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凶相毕露。”爱德华兹觉得“奥登事件”带来的启示是：职业体育联盟有必要为每支球队都配备心理医生，在球员们因为伤病、心情沮丧、酗酒这些问题而情绪失控的时候，心理医生可以加以疏导，避免他们对女性进行暴力行为。

“现在我们来看整件事，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连续的失望，导致了格雷格情绪失控？”爱德华兹自问自答地说：“我想绝对有可能，因为他也是人，但他需要明白打女人不能作为发泄郁闷的一种方式。”

奥登的坠落是从开拓者队开始的，内特・麦克米兰作为主教练目睹了一切。几年的时间过去了，师徒天各一方，现在已是步行者助理教练的麦克米兰仍然没有放弃对奥登的帮助。就在奥登加盟热火之前，麦克米兰通过关系，把他安排到巴克艾斯学院学习，并为他恢复训练创造良好的条件。而现在就连他对奥登的未来也不乐观：“每一名职业球员都有要考虑离开篮球以后的事的时候，对于格雷格来说，他不仅要想这个问题，而且要想怎么避免进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