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讲官场里的那些事

时间:2022-09-10 02:57:59

从一个上午的10点到是夜的12点,除去两顿吃饭时间,我用了将近13个小时的时间一气把郝树声新近出版的长篇小说《隐形官阶》(河南文艺出版社)读完。读后的感觉是:郝树声在连续出版了三部长篇小说之后变得有些刁了――

他的结构、故事情节、人物语言不再像开始时那样平直憨实,而是多了些起伏,多了些波澜,多了些匠心,多了些复杂,多了些往深里的思考,由单一的线性叙述变成多角度的复线叙述。有时还有意引进小品、相声的技法,在作品里设置点包袱,忽悠忽悠读者。

――然而这是无奈的事。时下的市场、读者的心理就需要这种忽悠。不忽悠,他会买你的帐?于是我在这忽悠里见出郝树声一脸机智的笑――它藏在那双乜眯的眼睛里,禁不住还会吊在那有些微斜的右嘴角处。不信?请看小说开头的一段话:

面对着县电视台女记者小庞的镜头,在小庞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下,副县长叶兆楠突然想起了他当年和现在的老婆李静娴好起来的那一幕。

读这开头,我想十有八九的读者都有着和我一样的阴暗的窥私心理,按照一般的小说技法和阅读习惯会生出这样的猜想:《隐形官阶》无疑是一部关于官场包小密养情人涉及腐败黑幕的小说了,或者因为这女记者而发生在官场里的勾心斗角的事,至少也会在副县长叶兆楠与女记者小庞之间发生点婚外恋的色情绯闻。否则你看这开头的伏笔,而况大部分的“官场小说”都是“权谋加枕头”,郝树声还会脱了这个套路?

然错了。当我们把作品读完,叶兆楠除与第一夫人孙丫丫离婚,与同样是记者的市电视台的李静娴结婚外,在作品里很少有一类的文字。叶兆楠不惟没有与女记者小庞发生点什么,直到叶兆楠要离开丰阳县回市委宣传部,才在意识里想到以后不可能再见到水灵灵的女记者,生出些失落感外,在整部小说里小庞也都没有出现,也没有写到水灵灵的县电视台女记者小庞与哪个领导发生点情爱故事,也没有见到哪个县领导与小庞发生点婚外恋的绯闻。在书里,水灵灵的小庞仅仅像个道具在舞台上走了一遭,在完成了忽悠的任务后,悄然消失了。郝树声专心讲起官场里的那些事了。

――讲官场里的那些事是当下小说的卖点。这从“官场小说”动辄就销售几万、十几万册的热卖中是不难看出来的。

“官场小说”写作始于上个世纪90年代末期,由王跃文挑起。此后便星火般燎原起来,被写到的官高到《省委书记》,低到《镇委书记》,中间是《市委书记》、《县委书记》、厅局长之类,举凡现有的中国官级,官场小说无不涉猎。其内容不外是写官场中人如何玩权术,耍权谋,如何跑官要官,如何腐败,如何搞权钱交易、权色交易等。郝树声就是在这种热中走进了官场小说的写作行列,操作起了“官场小说”的写作。

――《侧身官场》、《镇委书记》、《怪味沧桑》以及《隐形官阶》也都属于这方面的范畴。在郝树声的笔下,官大到市委书记、副书记,小到村长、村支书,中间是县委正副书记,正副县长,乡镇正副书记、正副乡镇长、科局长等。相对于我上面举到的作品人物,郝树声作品中的这些官员显然是有些卑微和下层了,但正是有了这些卑微的下层官员,才构成了中国政权的塔基,托起了中国权力的塔顶,稳定了中国政权体系。

因此,相对于别的官场小说,郝树声的官场小说就显得平和温厚纯然得多了。在他们之中,虽然也少不了嫉妒,少不了勾心斗角,少不了逢迎拍马,察言观色,阿谀奉承;少不了拉帮结派,搞小团体,相互诋毁;少不了,人性异化,官黑勾结。但无论如何,郝树声在他的作品里,以一个“官场中人”的身份,真实地写出了隐藏在官场里的很多鲜为人知的潜规则,写出了很多在我等平民无法想象和理解的权力纷争。使我们看到了各类官员在官场中的复杂心态,看到了官场中错综复杂的人事纠葛和官与官之间的微妙关系,以及每个官员在面临升迁或为了保住官位而所表现出来的龌龊和卑鄙。

是啊,世事如棋。官场就是一盘充满了变数的棋局。你既然进了这个棋局,你就必然要适应这棋局的变数,在这棋局里拼争。否则你就会被这棋局淘汰。这是一个无情的竞技场。它不会因为你的善良,你的正直,你的无私,你的谦让,你的廉洁,你的大度和宽厚,而有所偏爱,反而会因此而视你软弱和无能。政府办公室主任秦鸣鸥、原丰阳县的县委副书记后为正处级的市环保局的常务副局长萧干就是这充满了变数的棋局里的牺牲品。叶兆楠则属于另一种变数。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大学毕业会分配到市里一个经济部门工作,也没有想到还会进市委办,会当齐副书记秘书,更没想到才跟了齐副书记三年,齐副书记要到省里任职,又把他放任到丰阳县做了“县太爷”,虽然是个副的,毕竟有了一方“诸侯”的话语权。可是他在这个变数无常的棋局里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位置,虽然他做的是很有权力的分管城建工作的副县长,按他岳父的话说是排在第三位的,但在实际权力的运做中,叶兆楠的权力分给了作风有些专横的常务副县长徐立身,他只能是一个有职无权的摆设,处于权力的边缘,即没有真正行使过自己的行政权力,也没有行使过自己的话语权力。直至最后尴尬出局,回到市委宣传部,做了一名副处级调研员。

――这是官场的变数,也是命运的变数。在这里,书记、县长、甚至常务副县长都是叶兆楠、项明春、王彪、刘鎏等其他官场中人的命运的操盘手。权力是个魔杖,谁操纵了它,谁就有了施魔的权威。在缺乏对权力进行监督的体制内,这魔杖会异化施杖者的人性,而使其丧心病狂。

够了。我这样的话语似乎有点要把有些禁忌的对官场的诅咒走私给郝树声的嫌疑,使读者以为郝树声的“官场小说”是官场“黑幕小说”。其实非也。郝树声的《隐形官阶》即非“揭黑”,也非“反腐”,更不是一般意义的官场小说――即如贺绍俊先生总结的,“总是有一个贪官,这个贪官有一个贪得无厌的老婆,少不了还要有一个情妇,最后事情就是由这个情妇败露,此外必须有一个见义勇为的记者,甚至是个美女记者介入……”郝树声没有这个模式,没有这种套路,他的官场小说描写的是一个具有真实意义的来自于我们身边的真实的不加雕琢的自然性的官场,具有着官场的原生情态。从文学的美学意义上说,这样的真实更具有现实的可信性和含概性,对于有些读者甚至有一种零距离的感同身受的切身体味――噢,这就是我曾经经历或目睹过的官场。

诚然,它的问题也就随之而来,这种过分追求真实性的写实风格无疑会使作品失去启示性和震撼力,而降低作品的艺术效果。即如是受到市场欢迎,在这方面也不会得高分的。同时在有些章节,就如我的评论一样,有的蔓枝伸得长了点,显出些与作品整体节外生枝的累赘。尽管在作者看来它有一定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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