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我永远的爱与哀愁

时间:2022-09-09 10:23:07

艾米决定从我的单身公寓搬走了。

我双手插在裤兜里,倚着门,看着她一件件收拾着物品,大概是要告诉自己彻底地离开我,连用了一半的牙膏都收进了行李包。

在这种时候也许我该说上一句“留下来吧,艾米。”或者“对不起,艾米。”可是我什么也没说。在等不到我的话后,艾米终于转过身来,目光掠过我的衬衣领直直地看到我

眼眸底处,一字一句地说:“家言,为什么你就不能爱上我呢?”

艾米和我是大学同学,4年同窗相安无事。

毕业后,我和艾米、子威、浩男分在同一个城市,常在一起聚会,关系由学友变成朋友。

再后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吻,不如说是事故吧,艾米说,她是我女朋友了。

我一直记不起来那个吻是怎样稀里糊涂开始又是怎样稀里糊涂结束的,只记得事后我一脸茫然,一心想着要给朋友艾米一个怎样的交待。而艾米,脸上仿佛有着爬雪山迈开了第一步的兴奋,一会儿握紧我的左手,一会儿又跑到右边抓住我的胳膊,一副要用尽力气对我好的样子,然后又叹口气:“家言,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和你一路走下去。”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走在路上,最亲密妥帖的姿势应该是男人伸出胳膊揽住女人的腰吧,我想。可是我没有这么做,双手插在裤兜,茫然前行。

艾米突然地跳到我的面前站定,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家言,你准备什么时候爱上我?”

她没有问我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她很清楚我没有爱上她。

我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

而艾米的目光是那样地坚定,仿佛一点头,我们就可以相爱,然后结婚,然后天荒地老地过一辈子。

在我眼里,结婚这样一辈子的事,是那样山长水远,想到要和一个人长久地过上一辈子,我总是觉得信心不足。

而艾米是个自信心极强的女子,她那样的美女居然当上我们班的班长,我想应该就是凭她的那股子霸气。

所以,在我告诉她我是独身主义者后,她还是不由分说地搬进了我的单身公寓。她的理由是,我以后会爱上她。

于是,艾米这样一个很有前途的女权主义者,开始学做一个温良的女子,每天清早起来为我煎黑乎乎的鸡蛋,熬稀得要命的粥。看着我平静地吃下,艾米一点儿也不平静,她说,家言,我宁愿你抱怨,宁愿看到你难以下咽地皱眉头。

艾米常说,金融操盘手的工作实在太适合我了,永远这么的冷静,似乎所有的喜与悲、爱和痛都与我无关。

我不明白艾米这样聪明的女子在洞悉我是一个多么无情无心的家伙后为何还不能放弃我。

我说,艾米,我这样一个男人,除了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一个看上去还不错的外型外,实在不值得让你如此用心。

她说,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爱你,就像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能爱上我一样。

然后,微微地叹口气,神情不是迷茫,也不是幽怨,而是一种认命的怅惘。

她这样的表情有些令我手足无措,想着应该说些什么哪怕是谎言来安慰她,然后我告诉她,我其实应该还是爱着她的,只是对婚姻缺乏信心,所以一直采用这种惫懒的方式。

说完后,我自己都觉得好像我说的是真的一样。

可艾米不相信,她说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是那样的散漫,在我的眼睛里,她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艾米还是搬出去了,临走的时候她终于抛下这些日子来压抑自尊心韬光养晦的手段,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丁家言,你TMD混蛋。”

看到她恢复原来趾高气扬的样子,我有些释然了,继而又有些疑惑,她就这样鸣锣收兵了吗?

5月的某一天,我、子威、浩男在打保龄球,艾米来了。子威、浩男问她,艾米,这阵子忙什么去了,艾米很大声地说,拍拖去了啊。子威他们瞄了我一眼,看我没什么表情,继续问对象是什么样子啊,我猜他们大概是想说那家伙和家言相比怎么样。

艾米很夸张地笑笑,不错不错,有房有车,有款有型。然后“哗”地打了个大满贯,拍拍手,目光直直地望着我,眼神里不是没有挑衅的意味。

过了半个月,我们又坐在某个酒吧里。艾米淡淡地说,她把那个“有型”转让给了一个0ffice小妹了,然后猛地饮了一口红酒,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完了,为什么就一定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呢?目光直直地射过来,子威和浩男也随着她的眼神转过来盯着我这棵歪脖子树,我调动所有的神经,笑得异常虚弱。

后来才明白,艾米从我这里搬出只不过想以局部的溃退来换取最终的胜利,连同她那次短暂的拍拖,也不过是为了激我而耍的一套花枪罢了。

看着她这样的费尽心机,我愈加觉得自己没心没肺,有她的场合竟然不敢前往了,可艾米却不依不饶,她说,不逼你结婚了,连做朋友都不行么?

有时,打电话过来,问她什么事,她说,本来有事,听到你的声音就没事了,然后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你真的不能爱上我吗?马上又说我这是习惯性的,就当没说。

她的语调是那样的平静而清晰,我的心里一阵大翻腾,然后便有点迷惘,我为什么就不能爱上她呢?

子威、浩男对我这样地不识好歹觉得有些不可理喻,他们说,艾米这样的女子实在是不错了,有才有貌,最关键的是她这样死心塌地爱你,被爱是一种幸福啊。

也许是一种幸福吧,可是这样的幸福会有多远,有一辈子吗?

为什么不能爱上艾米呢?

当几乎所有的人都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的独身主义目标似乎很难实现,然后,很有些迷惘。

年底,拿到公司的大假,我去北方滑雪。是在逃避吗?或许是为了更加清醒吧。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世界一直是我喜欢的,这种铺天盖地的冰冷与我骨子里的特质是如此接近。下了飞机,走进这冰天雪地里,我一直空茫的心一下子安祥起来,用不着担心被热情的空气融化,也用不着害怕自己的冷漠伤了谁。

晚上,一个人去看冰雕,绚丽的彩灯将冰雕装饰得迷幻异常,走近去,袭人的寒气扑面而来,我悚然心惊――艾米一心一意靠近我时的感觉也就是这样透彻心扉的冷吧?!

第二天滑雪的时候,心慌慌的我竟连翻了几个大跟头。躺在医院里的我,望着打着石膏的右腿,心想,要是我残废了,艾米还会不会不屈不挠地拖着我去结婚。

艾米大概是从子威处得知我的消息,一通电话打过来,先是将我破口大骂一顿。然后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家言,你不会有事吧?你可是我艾米一心一意想抓来结婚的人啊。”艾米的哭声清晰地从千里之外传来,我的心里一暖。然后艾米说,你乖乖地躺着,我飞过来看你。我很安静地等着艾米的出现,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样一心一意地等过她,甚至在想象着她像一阵风一样冲进来,又是骂又是哭又是笑,永远一副恨不得把所有的爱全部倾倒出来的样子。可是,艾米没有来。艾米乘坐的班机失事了,子威在电话里说。

艾米乘坐的班机会出事?这当然是假的,我想。艾米那样有生命力的女子,怎么会倏地随飞机消失了呢?从北方赶回来,我对站在我面前的子威和浩男坚定地说,艾米不过是离开一会儿,就像当初从我那里搬出去一样,说不定此刻正藏在哪个角落,等着我去找她呢。你们骗我的是不是?艾米正斗志昂扬地要抓我结婚呢,怎么会一下子就消失了呢?但是,他俩眼神中无法言喻的悲痛真真切切地告诉我,一切都是真的。我颓然地低下头。回到家里,躺在宽大的床上,昏天黑地地做起梦来,梦中的艾米总是在我面前闪现着各种各样的姿势:艾米叉着腰,气鼓鼓的;艾米的脸庞在昏暗的灯光里,目光幽幽地盯着我;艾米挽着我的胳膊,一脸的迷惘。梦中的艾米总是以这些不同的姿势和表情,说着一句相同的话――“家言,你怎么就不能爱上我呢?”很多个夜晚,我就从艾米这样的问话中醒来,然后去看手机,没有信息也没有电话。艾米怎么了?天堂里没有电话吗?一定是,如果有,她一定会继续骚扰我。在失去艾米的夜里,在黑暗的最深处,我听到身体的某个角落传来冰块碎裂般的声音,眼角有湿湿的液体流出。

一块拒绝融化的冰,在思念的灼痛里,开始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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