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鸭:玩闹中国

时间:2022-09-07 09:35:59

大黄鸭:玩闹中国

由荷兰艺术家霍夫曼先生创作的大黄鸭—与在西方人的澡盆里泡了几十年的小橡皮鸭没什么不同,除了尺寸—与中国人开了一场大大的、童趣盎然又不无深意的玩笑。

在香港维多利亚港,在高16.5米、长逾19米的“巨鸭”面前,平时庞大的船只瞬间“缩水”。整个香港开始为这只漂洋过海的鸭子而疯狂,最多的一天,约有30万人围观,海运码头一带水泄不通,就连刘德华“朝拜”完后,也称“心情马上变轻松”。

在颐和园展览的32天里,它的媒体曝光率要超过任何一个明星。据园方统计,共有493篇报刊新闻,58条电视报道,平均每天都能上一次头条。

在北京展出期间,大黄鸭至少吸引来206.9万名观众,相当于十分之一的北京人。人们担心它孤单,对它呵护备至:用双手框出心形,将大黄鸭圈在一张张爱心照片里。人们担心它害羞,替它牵线表白:“我从荷兰阿姆斯特丹出发,只为见君一面,邂逅牛郎。” 于是,昆明湖畔200多岁的铜牛开始在各种影像里跟大黄鸭“热吻”。

主办方北京国际设计周专门为大黄鸭成立官方粉丝团“中国鸭迷会”,粉丝数量庞大,分布各个年龄层。其中一对老姐妹,年龄加起来超过一个世纪。虽然这只鸭子与她们的童年记忆没有半点关系,然而两个人分别从广州和西安赶来北京,与大黄鸭合一张影。

大黄鸭没有生命,没有思想,没有情绪,却有近千名工作人员全天候围着它转。每次亮相前,都得30个工人花上将近72小时为它筑巢,先用吊车拼装一架由6个部分组成的重达5吨的钢材底座,再绑上150个调节水平的浮筒,然后再由2台2.2千瓦和3台1.1千瓦的鼓风机同时充气2个小时。

为了迎接大黄鸭,颐和园增加了600名疏导人员。园长亲自牵头成立“大黄鸭”安保工作小组,包括由民警、保安、职工等40人组成的应急分队和由2名医务人员组成的急救分队。组员们忙到脚不沾地,从早上7点半到岗到晚上七八点钟下班,中间一直不能休息,吃饭得轮流,上趟厕所都得一溜儿小跑。

为了保障安全,小组几乎武装到牙齿。他们配备了对讲机10台,担架1副,喇叭10部,警戒线300米,防爆毯1副,灭火器5具,水上救护艇3艘,巡逻艇1艘,救生圈10个,救生衣10套,绳索10根,竹竿10根。游船队出动1艘快艇,每天在昆明湖不间断巡逻,3艘快艇及4名工作人员随时待命。为了杜绝意外,主办方特派2个工作人员对大黄鸭进行24小时监护。展出期间,两个大男人吃住都在水边。每当四级以上的大风预警出现,他们就必须枕戈待旦,随时做好给大黄鸭放气的准备。

颐和园管理处主任白首同告诉《人物》记者,他从9月26日到10月27日天天盯在展览现场,却没抽出时间带家人来看上一眼。看大黄鸭洗澡成了他仅有的福利:“一般游客看不着呢。”

艺术家把大黄鸭看做一个“与艺术既有关又无关”的话题,专门组织沙龙,邀请26位业界精英,探讨它身上的正能量和负能量。就连公务员考试模拟卷都把大黄鸭当做考题,向万千想要进入体制内的中国年轻人发问:大黄鸭在中国的走红给我们什么启示?

虽然出发点并非商业作品,但大黄鸭在中国的商业潜能毋庸置疑。在北京展出期间,由主办方和霍夫曼共同开发的小黄鸭公仔卖掉了4.5万个,收入近400万元。主办方最初订制的3万只小黄鸭展出尚未结束就被抢购一空,他们紧急加订,用十几天又赶出2万只。

在淘宝网12月12日公布的“2013中国消费年度关键词”榜单上,大黄鸭赫然在列。2013年,有至少10万用户在淘宝网购买了大黄鸭相关用品,包括公仔娃娃、书包、拖鞋、车饰等等。广东的网购人群在大黄鸭上花费最高,约为121.5万人民币。

越来越多的商人手脚麻利地效仿起来。全国至少有10座城市出现了山寨大黄鸭:武汉大黄鸭跟霍夫曼的作品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东莞大黄鸭戴着个蓝色蝴蝶结,头顶还竖着3根黄毛;北京玉渊潭公园的大黄鸭跟园博园正版几乎同日出现,披着绿马甲,身后还有7个椭圆形的“鸭蛋”。

设计师霍夫曼本人对此表示无奈:“我完全没想到大黄鸭在中国会受到这样的欢迎,对此我很开心。可是那些山寨鸭子,怎么说呢,它们的颜色、脖子、眼睛,实在是太丑了。中国是个富有创造力的国家,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山寨一个荷兰设计师的作品。”

霍夫曼告诉《人物》记者,“尺寸”是大黄鸭成功的秘密,它庞大的身躯让成人变小,让孩子变大。在他的印象里,中国少有类似的巨型室外雕塑作品,中国大型雕塑作品往往同政治相关:“只要在北京走一走,很明显就能感觉得到。”

作为一只没有国界的鸭子,霍夫曼形容大黄鸭“没有政治立场,不歧视任何人,对全世界友好而柔软,适合所有年龄层”。他对《人物》记者说:“我希望我的大黄鸭能够改变北京人的生活方式。在它来北京之前,所有人都闷在家里对着电视电脑和手机,大黄鸭让人们建立了新的联系。”

也有分析指出,大黄鸭在中国受到如此瞩目,恰恰是因为它的“奇怪”。“我们的文化不缺少内涵,也不缺少标准,缺少的就是‘标新立异’,就是对奇怪且奇怪得理直气壮的事物的包容。而大黄鸭的出现,恰如其分地填补了这一空白。”中国人对它的殷切和友善中,其实寄存着人们对文化变迁的期望。当一个“奇怪”的东西可以公然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而不会被立刻“绞杀”,意味着这种文化有了更丰富、更细腻的可能性。另类的存在,不妨碍主流依然是主流,却可以令社会更加斑斓多彩,从而在长远的语境下,为社会的公正创造更多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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