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普契尼歌剧男高音咏叹调的艺术特色

意大利歌剧作曲家普契尼的歌剧中创作的男高音咏叹调,因其具有优美流畅的旋律、朴实真切的内容和真挚动人的情感越来越受到声乐爱好者的关注和青睐,唱段的那种能充分展示男声歌喉美的特质深深地吸引着歌剧演员和声乐学习者。有的唱段如《今夜无人入睡》、《星光灿烂》、《多么冰凉的小手》等频频出现在各种音乐会中,其艺术感染力每每都会给听众留下深刻而持久的印象。在我国专业或师范音乐院校的声乐教学中,普契尼的男高音咏叹调也已占了重要的一席之地。

一、创作手法

普契尼的歌剧创作了11首著名的男高音咏叹调,这些曲目风格独特,富有表现力,易于上口演唱和记忆,宣叙调富有歌唱性,咏叹调宽广舒展、展现心理活动充分,全曲情境相融、一气呵成。归纳起来,可作以下几点分析。

起句

普契尼男高音咏叹调的起句,都选择在男声部的中、低声区,旋律走向平稳,大部分以p或mp为力度标记,并以andantino(较慢的)或lento(慢慢的)为基础附加表情术语作为起句的情感基调。

普契尼笔下的男主人公都是些浪漫柔情的风流才俊,描述的是他们和女主人公缠绵的爱情故事,作曲家赋予他们的旋律浪漫的抒情气质和细腻的情感表现力。咏叹调的起句没有辉煌和有气势的前奏做铺垫,只是简单的音乐写作,用加弱音器的弦乐缓缓奏出与男主人公情感非常吻合的音乐背景,在p或mp的气息控制下,用甜美的音色唱出关键的第一句,起句的节奏大部分运用四分音符和八分音符,旋律是同音保持或级进下行,使音乐线条平稳流畅。

这些起句非常生动和准确地刻画出人物在剧情中要表达的内心情感,(谱例1)“冰凉的小手”的起句,是诗人怦然心动后对爱的试探;“再见吧,可爱的家”是平克尔顿要离去时对蝴蝶的留恋和内心的不忍;“今夜无人入睡”的起句,要表达卡拉夫对公主爱的期盼,夜色已静,难以入眠。这些由爱而萌生的各种内心情感,用这样风格的起句来刻画和描述,可以说是细致入微、完美贴切。

高潮

普契尼男高音咏叹调高潮的展现,可以说半数以上是突然性的爆发,高潮句前的乐句旋律平稳、情绪平和,突然出现六度或七度的音程跳进,立即进入了全曲的高潮句。

普契尼笔下的男主人公都是些充满激情、情感丰富的热血青年(他们还有点年少轻狂),他们的情感往往一触即发、沸腾汹涌,对待爱情往往步入两极,爱的执著或爱的背叛。普契尼在高潮乐句的写作上,正好符合了他们的性格特点,在毫无激情铺垫或正处于低沉情绪的状态下,却突然爆发了激动至极的情感。(谱例2)平克尔顿酒后狂放的唱段,表现了他对待爱情的轻狂,高潮句前的“多么的幽雅,多么的安详”看似对蝴蝶的赞美,却隐藏了肮脏的企图,突然一个音程的八度大跳进入了高潮句,爆发了他内心疯狂的欲望“我心里引起了占有的欲望――”在“有”上出现了全曲的最高音bB并延长,进一步展现出平克尔顿心中疯狂至极的占有欲,并预示了蝴蝶不幸的命运。(谱例3)卡瓦拉多西赞美托斯卡,向她表达忠贞不渝爱情的唱段,“我心中只思念你”很平淡、很直白的誓言之后,一个音程的四度大跳进入了高潮句,“啊”字上从D到bB的六度大跳,把对托斯卡的爱淋漓的抒发,畅快至极、感动至极。

宣叙因素

普契尼在旋律的写作上非常注意音乐的贯穿发展,不在采用独立分曲的结构,避免了宣叙调和咏叹调截然分开,创造了意大利歌剧艺术未曾有过的一种灵活、独特的宣叙―咏叹风格。在他创作的男高音咏叹调中也屡屡可见。

普契尼男高音咏叹调中的宣叙调,一般是放在乐曲的开头起引子作用的咏叙调,具有咏叹调和宣叙调的双重功能,在抒发人物情感的同时,刻画了人物的心理活动,加强了戏剧发展的连贯性。(谱例4)采用咏叙调作引子的咏叹调,具有交代剧情和引出话题的作用,这类咏叙调有乐队伴奏,以朗诵式的说白为主,有一定的旋律性,节奏处理自由,使宣叙调趋于戏剧化。

这类引子作用的咏叙调演唱者应着眼于剧词的语言内涵与上下剧情的关系,体会文字的意义,为准确表现语言做好准备。在演唱时要突出节拍强弱的特点,改善节奏自由的松散性,抓住音乐线条的流畅性,声情并茂地塑造人物形象,以技术为铺垫,以情感为核心表达人物心理[1]。

乐谱标识

普契尼男高音咏叹调的旋律写作,使用了大量的表情术语和速度、力度的标记,来细致入微地刻画人物微小的心理变化,淋漓尽致地展现男主人公情感发展的历程。

普契尼笔下的男主人公都有着性格的多面性和情感的多变性,当爱情触及他们的心灵时,又呈现出情感细腻和琐碎的变化。乐谱标识的使用,可以准确到位地刻画出男主人公在剧情中情感的细微变化,实现了人物情感表达的动态感和立体感。(谱例5)展现格里克斯对玛侬・莱斯科思恋的心情,在dolciss标记下,他甜美地回忆着她“温柔的声音”,在“音”字处出现了rall(渐慢),意在他要慢慢地品味这美好的回忆,回忆使他心潮澎湃、激动万分,便有了conslancio(用一点劲)的标识,当又唱到“在耳边荡漾”时,rit(渐慢)使他心情平静后又陷入美好的回忆,整个情感的历程是:甜美的回忆―细细的品位―心潮澎湃―慢慢平静―美好的回忆。(谱例6)运用了cresc(渐强)、allarg(逐渐变宽广)、rall(渐慢)的标记,细腻的刻画出约翰逊对爱人的思念和对自己不幸处境的悲痛心情,整个乐句情感的历程是:强烈的思念―痛苦的哭诉―无奈的期盼。

二、音乐风格

普契尼属于那种在“普罗大众”里享有盛名的艺术家,他笔下的人物往往充满“小资情调”多愁善感。他的歌剧无论取材的广泛性、视野的开阔性,还是音乐的深刻性、风格的多样性,都远不及他的直接前辈威尔第。然而,他的旋律写作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即平凡的爱情故事被染上精妙奇异的色彩,寻常的生活被赋予耐人寻味的意蕴。

爱为主题缠绵的抒情咏叹

青春的热情和朴素而真挚的爱情是普契尼男高音咏叹调的感情基调,但爱情在不同的咏叹调里包含不同的情感内容,有爱的幻想《没有见过任何姑娘》“――向她说:我爱你,我的心灵从此获得新的力量。――我终日彷徨迷茫,满腔的热血在我胸中激荡,――”、爱的追求《冰凉的小手》“你这冰凉的小手,快让我温暖一下。――可爱的姑娘,和我谈谈知心话,――你闯进我的心灵,夺去了我的梦想”、爱的赞美《奇妙的和谐》“――你黄金般的秀发批在肩头上多么美丽,――在画圣像的时刻,我心中只思念你,――”、爱的回忆《星光灿烂》“――甜蜜的亲吻和多情的目光,美丽的容貌和温情的扶爱令人终生难忘。――爱情的梦想转瞬即将消失,我将要走上刑场,――”、还有爱的担忧《是个轻浮的姑娘》“――我爱胜过了世上一切,但是我为她担心!――有严重的肺病,逐日在枯萎凋零,可怜的姑娘即将香消玉殒!――”、爱的期待《今夜无人入睡》“――你啊亲爱的公主,孤独地住在房里,仰望着群星,――用我的亲吻打破你的沉默,并结成伉俪。――”[2]这些生动、精致的音乐笔触,灼人心扉、哀怨缠绵的爱情咏叹证明了普契尼男高音咏叹调的魅力所在。

旋律写作令人迷醉的世俗魅力

熟悉瓦格纳、莫扎特和威尔第的人会嘲笑普契尼笔下的生活世界过于“平面化”,缺乏艺术应有的深度和开掘,似乎普契尼仅仅是展现生活的原生态,而忘记了生活事件的内涵和意义。确实,普契尼不喜好深邃的“象征”笔法,赋予事物超越其本体之外的内涵,其着眼点在于,从熟悉的生活场景中见出真谛,而不是再造一个高于凡俗生活的神话世界硬塞给观众[3]。他的旋律写作有着令人迷醉的世俗魅力,通过刻画微妙的心理变化流程,捕捉瞬时即逝的气氛色彩,细致入微的描述人世间分分合合、缠缠绵绵的爱情真谛。

普契尼在音乐意境的表达能力上,是一位当之无愧的大师。他非常善于掌握观众的心理,能够根据剧情发展配上动人的旋律,随时激发出观众对剧中人物的认同。他的男高音咏叹调由宽广动听的旋律和近乎于说话且富有表现力的声音相组合,富有极具感染力和立即打动人心的魅力。“冰凉的小手”对诗人微妙、精准的心理刻画,为我们展现出善良朴实的人物形象;“很难说是爱情”又为我们展现出视爱情为儿戏,感情不专的无赖形象。这些咏叹调主题看似凡俗平淡,却塑造出了一个个活灵活现、有血有肉的生活本体中正处于感情纠葛的邻居男孩的形象,旋律写作孕育出的世俗魅力,让我们迷醉、留恋和沉思。

*本文是河北省教育厅2009年度人文社会科学指导性课题“普契尼歌剧《波希米亚人》中鲁道夫角色的形象塑造”成果之一,项目编号为SZ091012 。

注释

[1]居其宏:《歌剧美学论纲》,安徽文艺出版社2003年。

[2]许中伟:《演唱普契尼男高音咏叹调的四个“到位”》,《湘南学院学报》2004年第4期。

[3]杨燕迪:《日常生活的诗意――歌剧观后》,《歌剧艺术研究》2002年第3期。

牛占国:河北北方学院艺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