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印简述 1期

中国实用印章历史悠久，于秦汉时期堪称鼎盛。尤其是汉代印章，在宋元以后成为篆刻艺术形式的根基，是学习篆刻艺术所必修的典范。

印学中“汉印”的概念比较宽泛，前人往往称之为“汉魏印章”。它不仅包含西汉、新莽、东汉几个印章发展的黄金时期，而且涵盖了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的印章。其间的共同特征是，官印统一采用摹印篆或缪篆，阴文，行款方式、印面大小与印材选用有一脉相承的明确制度。从艺术角度看，汉印的形式大致可分为：官印（包括铸印与凿印）、私印（包括缪篆阴阳文印、鸟虫篆印、肖形印和图文并用印），以及由这些印章钤抑而成的封泥。

古代实用印章的形式首先与当时的印用文字形态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文字的演变直接影响着印章的发展，导致印面形式的变化。秦以小篆统一六国文字，小篆字形固有的轴对称和上紧下松的结构特征，及其运用于印章的变体“摹印篆”的方正化，有效地改变了先秦官玺随意多变的形态，也为秦官印统一采用界格提供了依据和基础。汉印在沿用秦代摹印篆的基础上，为更适合方形印面的需要，将文字化圆为方，进一步隶书化，形成了结体方中寓圆、近隶书体势而不用隶书的波磔法的“缪篆”，开创了汉印艺术美的新篇章。换言之，缪篆的形成乃是汉印印面文字设计的独特风格及其审美观念确立的关键。

随着缪篆的逐渐形成，西汉初期官印的印文，是在秦印文字的基础上发展而成，原本基于小篆圆意较浓的字形在不失准确的前提下巧妙化方，主体风格较秦印文字平直方整，多雄浑典重和伟丽之美。新莽官印的文字，在结构方面吸收了西汉官、私印文字的特点，比西汉官印更为匀称严整；在体相方面，新莽官印极为注重文字排布形式的美感，多数印文排布多为五或六字排布，文字也因此分割为极为美观的长方形，这也是新莽时期官印印面的重要特点之一。东汉在文字排布、文字结构方面沿袭西汉，取方整之态并且更为隶化，印文的笔势较之西汉则方折过之而圆转不及。魏、吴、蜀虽是同时代，但三国官印仍各具特点，魏国较秀劲，吴国较朴茂，蜀国较粗犷。

缪篆在汉代私印中得到了更为广阔的运用。与汉官印制度明确不同，两汉私印形式相对自由。不仅阴文、阳文兼有，甚至在同一印面上阴阳文混用；在汉姓名印中还出现加大数量的鸟虫书，较之战国时期的简单鸟虫书有更进一步发展；或以界格、图案与印文混用作为印面装饰，也有形式多样的肖形印，各具特色。新莽时期的私印，与当时官印相近似，笔画精整，端正秀美。三国南北朝时期私印除沿用汉官印缪篆外，还增添了既具小篆体势又别于小篆趣味的悬针篆。

从用笔角度看，秦印摹印篆与汉印缪篆的书写有很大的不同。摹印篆是秦小篆体系中的印用书体，讲究提锋圆转，即提锋运笔使笔道粗细均匀，连贯用笔改变方向时采用中锋圆转，秀劲而流畅；即使为了适应方形印面而字形取方势，也是减小圆弧的跨度使之圆中带方。缪篆则是在隶书背景下的印用书体，讲究提按兼施，即根据需要提锋使笔道瘦劲、铺毫使笔道阔厚，横竖相交处多用方折甚至拆笔，朴茂而庄严；即使为了体现篆书的圆通而折笔取圆意，也是在整体方直的基础上方中带圆。

秦、汉印用书体及其书写方式的不同，深刻影响着秦印与汉印在印文关系处理及印面形式风格方面的差异。秦官印印面统一以界格为特征，用明显的边框线与字行界格分割并整束四字篆文，呈现出方圆相济、疏密相较的艺术美。秦印印面在形式上的整体性，既体现在书体与用笔的统一性，也得力于界格运用的匡束。这是秦印自先秦古玺发展演变而来所形成的形式特征，更是中国古代印章印面设计的“格意识”的确立。西汉官印沿袭秦制，也全盘接受了秦印印面设计的格意识，虽说印文日趋方正、缪篆逐渐成熟，再用显性界格分割印文不免显得拥挤、呆板，但西汉初期官印印面仍旧保留显性界格。至西汉中后期官印印面取消显性界格，直接以单字内笔道的间隙与字距行距的呼应关系来团聚印文，但印面设计的格意识依然存在，只不过由显性界格转而为隐性界格而已。也就是说，汉印印面形式的整体感，是由缪篆自身的形态特性与隐性界格的妙用综合造成的。它使汉印的印文布置分明而不离散，平正而不机械，庄严而可变通，浑厚而不板滞，静穆而蕴灵动，拙朴而富韵致。这正是汉印的精髓所在，也是我们学习汉印最需体验与把握的重要内容。

古代印章的制作，因印章用途、印章材质不同而不同。由不同的制作方式造成的印文笔道的质感有所不同，并直接影响着印面的艺术风格。这是我们在学习古印时必须注意的。简要地说，在汉印中，金属材质的部分官印与私印采用翻铸制作方法，铸印印文多为较粗的白文笔道，粗白文相对浑厚凝重；部分金属材质的私印铸成朱文，朱文笔道较为匀细圆劲；部分金属材质的官印采用凿刻制作方法，凿印印文均为白文，且多为较细的笔道，细白文凿印相对瘦劲直拙。玉石材质的汉印采用雕琢制作方式，琢印均为白文，笔道或粗或细，总体上相对秀丽飘逸。我们应注意制作方式的转换，采用冲刀、切刀、披刀等刀法，或执刀中直或执刀偏斜，或大力深刻或轻运浅刻，在石质印材上以刻刀传达出不同制作方式的汉印印文笔道的不同质感。

在采用蘸色钤印于纸帛的用印方式之前，古人以印章钤抑于胶泥，所以，我们现在见到的汉代封泥实际上是“印蜕”，即阳文封泥由印文印章钤抑而成，阴文封泥则由阳文印章钤抑而成。由于封泥质地的坚硬度远不及金石印章本身，时代久远多有风化剥落，与直接以原印蘸色钤盖的效果相比，汉封泥别有一种化实为虚的妙趣，因而成为我们学习汉印谋求变通的典范之一。

综上所述，汉印的风格容量极大，是其所采用的文字、笔法、布置、材质及制作诸方面的综合效应。本印谱根据其风格特征将汉印分为以下基本类型：西汉初界格印，汉粗白文印，汉细白文印，汉朱文印，汉玉印，汉鸟虫印，汉图文并用印，汉封泥。每种类型均作简要讲解，并精选典型印例，以方便初学者临摹汉印，提高学习效率。（作者单位：陕西师范大学美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