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里两次出“远门”

杰内的物质财富、通布图的知识财富和加奥的精神财富，再加上多贡人村庄的独特地形和文化，任凭岁月蹉跎，“贫穷”、“落后”、“重债穷国”等词语均无法抹去马里昔日的辉煌。

今年5月至7月，我应马里巴马科大学文学、语言、艺术和人文科学院邀请，获得北京大学人文基金和外交部学者交流的资助到马里访学。在此期间，我出了两次“远门”。

“洗澡？你进尼日尔河就可以

洗了！”

第一次全程1700多公里，先从巴马科坐大巴到莫普提，接着从莫普提坐越野出租车到杰内来回，再从莫普提坐摩托车到多贡人村卡尼・孔波雷和特里来回，最后从莫普提回巴马科，共五天五夜，除了有一夜在车上，在外面住了四个晚上，其中有三个晚上是停电或没电。第二次全程3000公里，先从巴马科到加奥、再从加奥经由杜旺扎到通布图（法译名，英译名是廷巴克图），接着从通布图经由莫普提到杰内，最后从杰内回巴马科。使用的交通工具除第一次全部提到的之外，还得加上飞机、越野车和独木舟。这次在外九天九夜，其中有一夜是在去加奥的车上度过的，另一夜是在尼日尔河右岸“席地而卧”。

通布图离巴马科947公里，离加奥不到400公里（但经由杜旺扎则延长一倍）。如果不是乘飞机去通布图，确实是“难于上青天”。坐车均需从杜旺扎换车，从杜旺扎至通布图的195公里没有公路。我在杜旺扎等了三个多小时，才坐上一辆去通布图的吉普车。上车后，我才知道这吉普车比越野出租车更拥挤，加上道路不好，颠簸剧烈，四个小时下来我被颠得浑身散架。只见一路尘土飞扬，到尼日尔河右岸时，天早已黑。因为没有渡船，大家只能就地休息，等到天亮。

我问：“哪里有旅馆？”我想先上旅馆洗个澡。因为这一路太脏了，我用来擦汗的天蓝色小毛巾已经脏得比土还黑了。

司机答道：“洗澡？你进尼日尔河就可以洗了！”另一位同行的女士说：“哪有旅馆，这就是旅馆！”我这才注意到她已经安然地坐在席子上给孩子喂饭了。

边上的店主说：“租一张席子200西非法郎（不到三元人民币），你就在这里睡吧！”

看到带着两个孩子的母亲都能如此从容面对，我有什么困难可言？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到过马里，却从未到过通布图，实在是路途可畏。

从未见有人发生争执

马里之行印象最深的首先是无论环境多么恶劣，车内如何拥挤不堪，从未见有人发生争执，感觉马里人很平和。譬如，在从莫普提回巴马科的路上，凌晨一点半车没油了，所有的旅客都悄无声息地等着司机和他的助手去找加油站取油。还有一次，在去加奥的路上，晚上11点半车胎爆了，所有的人都拿着小地毯下车祈祷，接着就坐在小地毯上聊天或睡在上面，耐心等了两个小时。另外，沿途只要还有人想上越野吉普车，人们就都会自觉地使劲挤出空间让他上来，使我明白不仅“时间是可以挤出来的”，空间同样是可以“挤”出来的。

虽然长途汽车站很脏，路边的村庄很破旧，但那里的厕所都比较干净。同样，多贡人的村庄极端贫困，但村里非常干净，垃圾是经焚烧处理的，每周一次。虽然马里的贫困状况较中国某些地方更为严重，但其贫困人口的“幸福指数”肯定比中国的高：那里是一夫多妻制，不存在光棍；加上热浪滚滚，也不存在受冻的情况；村里家家大门都是敞开着的，更无需谁来看管。

其次印象深刻的是旅游业状况。由于西方媒体传播马里北部不安全，导致加奥和通布图的旅游业近几年非常萧条，使许多以旅游业为生的导游、车辆、旅店都坐吃山空。马里人很委屈地对我说：“那是我们周围的邻国不太安全，而我们马里人热爱和平，很安全。”马里的旅游业以多贡人村庄最为著名，也是马里惟一兼文化与自然为一体而被列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名录的地区。总共有200多个村庄，散落在邦贾加拉高原、悬崖和邦卡斯平原上。我所到的两个村都在悬崖脚下，连越野出租车都很难到达。所以，我只能坐摩托车经正在修筑中的盘山路，花一个小时到达那里，而徒步则需三个小时。

马拉布的古兰经学校

再次是对男童群体乞讨的认识，加深了我对马里伊斯兰文化的理解。这些男孩都是被父母送到古兰经学校的学生，其中有不少再也找不到自己的父母了。古兰经学校均为私立的传统学校（与法国殖民地时期及独立后开设的公共学校相对），一般由马拉布（即《古兰经》教师）设在自己家，有的也租房，主要是为这些孩子讲授《古兰经》。因为马里居民绝大多数都是穆斯林。

据了解，马拉布以前是生活在农村的，有自己的地产，除了教《古兰经》之外，基本可以保障学生的食宿。学生有的帮着种地、有的帮着干家务活，还有的被派上街乞讨，旨在从小就认识世道的艰难，从而养成节约的好习惯。这些学生在古兰经学校最多不得超过十年，毕业后只有很少一部分会成为《古兰经》教师。这一传统由来已久，可以追溯到11世纪初的穆拉比特王朝。

但现在的马拉布大都移居城市，只能靠钱维生，所以，迫使这些孩子全部上街乞讨。有些马拉布没有生活来源时，会到另一个城市去“招生”，然后再带他们“回乡”。由此可见，这一“传统”已经变质且产生了严重的社会问题，需要重新审视。记得马里总统今年在“非洲儿童节”（6月16日）上说过一段话：“我们的未来不是金矿，不是石油，也不是棉花，而是我们的孩子！”我想，一个国家只有真正做到重视儿童的健康与教育，这个国家才是有希望的。为此需要建更多的学校，能让这些流落街头的孩子走进学校。

强国气魄与历史遗风

最后是马里的文化魅力。我坐了22个小时的大巴来到加奥――古代桑海帝国的首都，坐在尼日尔河的独木舟上，对面的导游易卜拉欣对我说：“很多危险只是别人口口相传，其实加奥比通布图更危险（后来有位马里官员给我解释是因为地形之故），但你不也来了吗？你觉得怎么样？加奥有什么不安全吗？”我回答：“没有！”我喜欢加奥城的开阔和整洁，喜欢加奥人的宽容与慷慨。我住的饭店的老板塞尔吉是贝宁人，非穆斯林，却在这里生活了近20年，他感到很自在。也是在加奥，我这个非穆斯林有幸第一次目睹了阿斯基亚大帝墓边的清真寺。虽然时隔数世纪，我仍感受到加奥所秉承的强国气魄和历史遗风。

通布图以其神秘吸引了很多欧洲人，又以其中世纪的伊斯兰文化而享有盛誉。虽然今天正在被不断扩大的沙漠侵蚀，满目尘土和废墟，但走在该城的大街小巷，除了著名的三座清真寺（津佳里贝尔、桑科尔和西迪・亚西亚）和阿赫迈德・巴巴国立图书馆之外，还能见到很多名人故居和藏有古代中世纪阿拉伯文手稿的私人图书馆。所以，历经千辛万苦到此地还是很值的。

杰内则以其古老的城市、苏丹萨赫勒式的泥土建筑、丰富的物产资源、伊斯兰文化（以马拉布著称）及相对便利的交通而骄傲。

总之，杰内的物质财富、通布图的知识财富和加奥的精神财富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再加上多贡人村庄的独特地形和文化，任凭岁月蹉跎，“贫穷”、“落后”、“重债穷国”等词语均无法抹去马里昔日的辉煌，但同时也使其面临严峻的挑战。 （作者供图）

马里帝国 兴起于11世纪中叶，吞并加纳王国后成为西苏丹大帝国。16世纪上半叶，在桑海帝国的攻击下疆域不断缩小，而西方的奴隶贸易又激起了内部矛盾，最终使帝国土崩瓦解。

桑海帝国 原为7世纪桑海人所建的以加奥为中心的王国。15世纪，王国占领马里帝国中心城市廷巴克图成为帝国。1590年～1591年，摩洛哥国王趁桑海内乱出兵入侵，占领加奥、廷巴克图等地，帝国灭亡。1591年，摩洛哥在加奥北部的通迪比决定性地打败了桑海帝国之后，在通布图设立帕夏，即总督，由摩洛哥国王任命。

通布图 建于1087年。历史上处于北非阿拉伯人、柏柏尔人文明和黑非洲黑人文明的交汇点，商业往来频繁，也是西非重要的文化中心，许多穆斯林学者和圣徒在此定居，许多著名的书籍是从这里写出和流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