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暖花甜 第6期

从我爱上在雪白的320字方格纸上写写画画开始，我就没有帮你写过东西吧?我记得的，因为你念叨了很久。在各种各样的杂志上发表各种各样的文章的时候，你忿忿不平地说：“你什么时候才会帮我写呢?”当我被迫在文章里将别人夸得天花乱坠的时候，你愤慨不满地说：“难道你就不会捧一捧我吗?”

于是我总是理直气壮地告诉你，我不会写，因为越熟的人越难写。我看见你的表情，谈不上失望，只有委屈，和三岁小孩问父母索要糖果无果一样的表情。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我有那个灵感写的话，我一定会写的，我在心中答应了你。

每年你生日的时候，我总会送各种鸡零狗碎的东西给你。最常见的是自制的贺卡，画着与那个年纪的智商相吻合的图画，字总是很少，除了“我会努力学会做家务”就是“希望你天天开心”，毫无文采可言。也送过超市买来的香水，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擦那样廉价的香水，即使你擦了我也闻不出来，我只知道那个深蓝的盒子一直安静地躺在梳妆台上，一年又一年。还送过两个娃娃，穿厚衣服的河马还有细胳膊细腿却叉着腰的小老鼠。你给了它们各自的名字，一直与它们睡在一起，偶尔把它们踢下了床或者是压在满床的杂物底下还要接受我的埋怨。有时候我会想，以后如果我离开了，你还会不会与它们睡在一起，连同我满床没有人陪伴的动物一起。除此之外，我送的最多的还是花，可能是鲜红的玫瑰，有时候是大朵大朵放肆芬芳的百合。口袋里有钱的时候也许会买上一大束，没钱的时候就眼巴巴地捡上相对便宜的一支，做最常规的包扎就交给你。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因为你从来没有吝啬过你惊喜的表情。我看着你大呼小叫着像上公园的小女孩得到了五彩的气球一样，煞有介事地花瓶，特意摆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还不停地埋怨别人忘记换水或者是放水放多了。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就算我手中握着的只是一只残枝败草，你一样会像收到了黑色郁金香一样高兴。你真是容易满足不是吗?我想如果是我的话，嗯，整整一大束曼陀罗就可以了。

我在辛勤地耕耘这一段文字的时候，距离你的生日还有几天。这一年我帮许许多多喜欢的人写过东西，写之前放出预告，写的时候每隔两天下回预告一次，写完了之后别人的生日早就过了。我已经习惯了自己是这样一个拖稿成性的人，也习惯了自己一高兴就轻易答应给别人写文章，然后痛苦地花上好一段时间去把它拼凑出来。但是这一次我不想这样。不仅因为一直以来都没有帮最亲的你写过东西，还因为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收获你喜出望外的笑脸。

其实我本来想试着做一顿饭。我曾经做出来的东西包括米饭，青菜汤，番茄炒蛋，还有将我目之所及的一切材料都倒进了锅里。我喜欢盐，我喜欢辣椒，所以我惟一能做出来的东西总是又成又辣或者还错放了很多东西，就算你每次都面不改色地把它们全吞了下去，那么讲究膳食卫生营养的你拿筷子的时候肯定偷偷颤抖了很多次吧。我不觉得沮丧也不觉得委屈，因为如果将自己做的东西放在我面前，我首先会想，这一大坨东西真的无毒可以吃吗?所以我跟你说过，以后要是我上大学了，我会把婆婆接过去陪我上大学。这样我就不用天天花钱在餐厅变着花样点菜，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吃自己做的东西了。

其实你一定很想吃我做的那些没有安全保证的东西吧，但是我还是放弃了。我想，为你的生日写一篇东西吧，无毒无害又可以毫不含蓄地表达出所有的情感。

你总是对我说，我爱你。而我从来没有说过，即使这三个字根本不浪费口水也不需要深思熟虑。我已经习惯了生活在你面前的哈哈大笑的我，总是被批评不淑女的我，从你那里索要东西时心安理得毫不客气的我。我安心于三更半夜逼你陪我看球赛的唧唧歪歪，安心于一日三餐见缝插针地提醒你保持餐桌礼仪，安心于绞尽脑汁逃避你乐此不疲为我安排的健康检查。我已经这样习惯这样安然了，所以我一直认为那三个字不说也罢。一直以来，原谅我任性的沉默吧。我以为我是坚强的，很久以来都没有流下过一滴眼泪，大概这样煽情的语言从我的喉咙里挤出来很奇怪吧。我宁愿把这三个字中所有的感谢，都融化在展现在你眼前的每一个笑脸中，宁愿把这三个字中所有的珍惜，都渗透在每一刻默默的努力中。

马上你就要从沈阳回来了。明天我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就会看见你堆了满桌的土特产和从飞机上带下来的盒饭。庞大的行李箱每次都一样随手扔在地上，从中掏出来的各式杂物铺了一地，没有哪个人勤快得愿意去收拾它们。我抓着那些每次旅行我都换着指定的礼物，曾经穿行于万米高空的气息早已荡然无存，只有在你的行李箱中闷了十几个小时的温暖。从我很小的时候我就想，等我长大了以后也要带着庞大的行李箱去旅行，把土特产和飞机上的盒饭都带回来，把你每次旅行都换着指定的东西带回来，把吃的东西堆满在桌子上，把行李箱和其余一切杂物都扔在没有人愿意收拾的地上。就像一直以来你做的那样。那时候你会不会对我露出从不疲倦的笑容，会不会告诉我我带回来的一切东西都是温暖的，会不会津津有味地听我唠叨微不足道的见闻。我相信你会的，因为你说，你爱我。

我最喜欢你的笑容。温暖的明亮的笑容。我想一直看着你这样漂亮的笑容，看着就这样春暖花开，日暖花甜。我不是能说漂亮话的人，你总是说你当年文采出类拔萃，所以一定知道什么叫狗嘴吐不出象牙，知道从我的嘴里大概听不到“我爱你”。我一直没有变，该入睡困难还是入睡困难，该吃饭挑食还是吃饭挑食，你也一直没有变，该抱怨我入睡困难还是抱怨我入睡困难，该陪着我吃饭挑食还是陪着我吃饭挑食。我想，就这样就可以了。就这样就可以在不论晴天还是阴天里开心地微笑，就这样就可以一直幸福地入睡困难吃饭挑食下去。

然后，又一年，你又要长大了。能不能答应我，要一直陪着我送你的怪模怪样的娃娃睡觉，能不能答应我，下一个四年继续陪着我熬夜为齐达内呐喊，能不能答应我，能见到你或不能见到你的每天，都要露出我最喜欢笑容。

这次送给你的礼物又是廉价得居然一分钱都不用花。可是我根本不用怀疑你会以惊喜得夸张的表情去接受它。

谢谢你。我爱你。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