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汉诗志(十四)

时间:2022-03-14 07:08:29

冬天的素描(组诗)

[麦垛]

又是一个冬天了

麦秸儿一家团圆

风来了,最多

眨眨眼,不用穿棉

头发都一乱不乱

麦秸柔软

可以作被盖

还有麻雀做伴

不愁天冻地寒

年年的麦垛高高

粮仓才满

小麻雀和老农民

才能好好地过个年

[芦苇]

还没有下雪

芦苇的头发全白了

只有我知道

你其实是个孤儿

结实顽皮,还骂过镰刀

也更有我知道

夏天的时候

你站在水里摸鱼

还和青蛙吵架

姐姐又在秋天出嫁

别愁了,让我带你回家吧

要不,你还会挨冰雹的打

[雪花]

冬天里,总是

有一些新鲜的事物

给光溜溜的枝丫带来生机

日渐坚硬的冬天

一次次砸破河面的薄冰

大朵小朵的棉花

无人纺织却簌簌落下

想起以前就是如此

阳光如织,那时

我们还互不相识

看!雪花的那张脸

使劲地想

她怎么就忽地不见了

让我们依附着逝去的低色

把冬天越走越短!

[日子已是很老很老了]

日子已是很老很老了,老得月亮已搬进水乡,江南落尽残荷

失语的岁月在岸边矜持,距我不过是一望的平米

八月桂树人间该有多少事发生,日子陷落绿树松针

清泉石上流,已收不到李白的月光

那些远方的河流,也在这时拐了个弯,山也一样

初雪大概就是从那里走出来的,只是你听不到它任何的响声

就像山坡上的那棵苦楝树,望着村庄的炊烟

――远远地,你听不到她任何的声响,但日子听得见

那些斑驳篱落的对望,像是匆匆来演亦庄亦谐的戏文

每一节,都是山路曲折的人生剧情

有的时候人们已不敢举步;怕踩伤山;踩伤石头的神经;

也怕踩伤自己――一个甲子,浅浅的道行

即使举步的人们,也只是踩在一条不能直走的山路上

望得见这头却望不见那头!山里仅有的一块平地,险要眩目

背起行囊的时候,月亮――这位村子里最年长的送行者

就会把它那弯弯的根,有意地给你伸出来几支。

然后又深刻地扎进山里,那种迷人的手势千里之外也能看得见

也能把你的小魂,在异乡一块残月的阴影里,勾住

遇上一个苍老的季节还乡,它的指缝间就会有一片片叶子

自然地落下,将你思想深处的一个要害,狠狠打痛

即使再强悍的男人在倔强地和它比蛮劲,都会败下阵来

甚至连粮食也没有力气,吆喝着,翻一个身!

选个有阳光的日子,在庭院里劈柴

一生的工作也从此开始,劈劈啪啪

大斧子映亮了屋檐,雪在远山上闪光,像是惟一值得信赖的事物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等老祖母们的厨房里涌出蒸汽

人们停下手拭一下汗打量:整齐的劈柴流着橙黄芬芳的树液

越过这些柴堆,便看见山上的白雪

没等上目光、雷、阳光和旧事开始呢喃,如潮的新年就赶来凑热闹

老祖母们便开始张罗着人们张贴起年画,把大大的福字贴倒

再一一贴住:关羽张飞秦琼敬德,麻姑观音嫦娥王母

大红大绿贴满庭院,他们看着人们人们看着他们

有一惊一乍的爆竹声传来,老祖母蹒跚走过,人与神都流泪了

有的时候日子像一匹老马,在一抹残霞和遍地黄花的旷阔处穿行

低下头,咀嚼青草,闻一闻大地芬芳

有时日子很会累,人也是,它便开始安顿那群赶路的人们

只需要片刻的宁静,他们就做着风雨兼程的梦

在日子的徒徙中,人们躺下了又不甘寂寞

他们还是要起身的,请别把泥土盖得太沉!

因为跋涉,脚下硬茧层层;除了征尘,背上行囊空空

马的鼻息悠远而温和地覆盖着大地,一呼一吸

马奔向远方,铿锵有力的四蹄,使大地飞扬

从前,此刻,聆听急促的马蹄声,时远时近

如今,已不知过完了多少个秋天

而人们正在那匹马的鼻息里,埋着头,把生活搬运回家。

作者言

“我对这土地爱的深沉”,我想再也没别的什么诗句能比这更准确地表达出我内心的情愫。

我的写作,或诗歌总是离不开故里,每每要写下点东西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总会是故里,还有故里的故事。父辈们每日都会在那里不停地耕作忙碌,从一年的开始,或_一年的结尾,就像是在不停地装订一本史诗,重彩的日子已挂满岁月的枝头,仿佛史诗铿锵的韵脚。诗歌的起点总是从一个春天开始,秋天自然是另一个段落,一字一字地书写。

那些我读不懂的诗句,但却是最动人的诗句就是父辈们的沉默或叹息了。我是一个拙笨的写诗者,直白的话尽在其中,不乏杂质和虚构。

我的诗句也会有暖色的日子和灼热的炉火,但它们大多是缄默不语的,我也有我的缄默,那时会让我想起故里的宽旷,而我那些黑色的方块字,以各种鸟唱的姿势在我的故里的土地上,结队翱翔。但我知道我的诗句只不过还走在正发芽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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