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9-04 01:02:57
他们是半路兄弟,没有血缘关系却情同手足。然而,父母离异让他们相隔天涯,多年后再相逢,两人命运已天壤之别:弟弟成了大学生,而哥哥惨遭毁容,生命危在旦夕。面对命运多舛的哥哥,弟弟会做出怎样的抉择?这对半路兄弟还会延续昔日的手足情谊吗?
哥哥严重烧伤,大学生弟弟伸出援手
2008年1月,在北京上大学的于军返回山东老家过寒假。第二天,一个远房亲戚来家里串门,痛心地告诉他:“王新明被烧得惨不忍睹,现在正躺在医院里,不知命能否保住。”于军的心猛地一抖,“王新明”三个字像根针勾起他心头的悠悠往事。于军的母亲早年被癌症夺去了生命,后来,他的父亲于海洋经人介绍后与王新明的母亲魏美玉组建了新家庭。当时14岁的于军与比他大半岁的王新明成了“半路兄弟”。
都说半路兄弟难相处,可于军和王新明却很投缘,两人睡一个被窝,一起上下学,将零花钱放在一个储蓄罐里共同支配。于军的父亲是机械厂的普通工人,月薪不过1000元;王新明的母亲在超市当理货员,工资也不高。为了补贴家用,兄弟俩经常夜里与父母一起坐在灯下洗啤酒瓶。小哥俩一边洗一边比赛,看谁洗得多,小手泡得又白又皱,可谁也不叫一声苦。看着两个孩子的兄弟情深,再婚的夫妻俩也很欣慰。
然而,好景不长,这个再婚家庭就硝烟弥漫。于海洋脾气暴躁、嗜酒成性,魏美玉免不了唠唠叨叨。每每这时,于海洋就大打出手,将魏美玉打得鼻青脸肿。于军和王新明吓得躲在房间里抽泣……魏美玉是个善良平和的女人,于海洋的暴力让她心寒。2005年初,于海洋酒后,被公安机关拘留,并被罚款5000元。魏美玉又气又怒,不顾两个孩子的苦苦哀求,毅然与于海洋办理了离婚手续。
于军和王新明不能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分别那天,这对半路兄弟相拥着痛哭,难舍难分。两人约定:虽然父母已不是夫妻,但他们兄弟情谊还在,相约日后要保持联系。可魏美玉离异不久带着王新明去了广州,两兄弟就彻底失去了联系……
没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兄弟竟遭此不测,于军心急如焚,马上赶到医院。王新明躺在病床上,全身缠满惨白的绷带,只露出两只眼睛。时隔三年,这对曾经的半路兄弟再度相见,没想到是在医院,两人心头都涌动着难以名状的酸楚和感慨……
在王新明断断续续的讲述中,于军知道了他蒙难的经过。那天,王新明在出租屋里用酒精炉煎鸡蛋,酒精炉意外发生爆炸,桌布和毛巾熊熊燃烧,王新明全身是火……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引来了房东,他们赶紧将火扑灭,以最快的速度将王新明送进了医院。王新明脸部被毁容,全身烧伤面积达60%。于军听了这一切,心抽搐成一团,他在病床边坐下来,含泪诉说了这些年来对王新明的思念。王新明哭得抽噎难语:“兄弟,我也经常在梦中见到你啊!”
见王新明孤零零地躺在病房里,于军疑惑地问:“哥,魏阿姨呢?她是不是还在广州?”王新明哽咽着告诉于军:“去年6月,我妈因车祸去世了。”说完,王新明闭上眼睛,痛楚的泪水涌了出来。于军紧紧抓住他的手:“别伤心,你还有爸爸,还有我呢!我们不会坐视不管的。”王新明哭得更伤心了,他告诉于军,他爸爸已经再婚了,帮交了2万元医药费后,就再也没有露面。现在钱不仅花光了,还欠医院8000元。再不续钱,医院就会停药让他出院。
这天晚上,于军心里波涛翻滚,王新明的惨状和绝望的声音,像锥子一样一点点往他心头钻……记得15岁那年寒假,兄弟俩在穿城而过的东鱼河砸冰捕鱼。于军不小心掉进了冰洞里,由于不会游泳,身子直往下沉。见此情景,王新明三两下脱掉棉衣,纵身跳进刺骨的冰水里,尖锐的冰块将他的头部和手脚划得鲜血淋漓。王新明用尽全身力气将于军托出冰面,自己却再也没有力气往岸上爬。十多分钟后,全身僵硬的他才被路人救了上来。那次,王新明在医院里整整躺了一个星期,差点丢了性命。
没有王新明,也许自己早已命丧冰河。自己这条命是王新明给的!现在他遭遇生命劫难,自己怎能袖手旁观?第二天上午,于军带着下学期的5000元生活费来到医院,将这笔钱交给王新明。王新明坚决不肯接受:“于叔叔收入不高,你们手头也很紧,我怎么可以拖累你们?”“你还把我当兄弟,就收下这笔钱。你曾救过我的命,现在你有难了,我能不管不顾吗?”于军的诚恳和执著感动了王新明,他没有再推辞。
决定卖房救兄,有一种情谊不离不弃
王新明每天的医药费要400元,于军为他续了5000元后,他还欠医院3000元。虽然院方没有给他停药,但天天下催款通知单,王新明的心沉重如山。
几天后,王新明的父亲来医院看望儿子,得知于军为儿子交了5000元医药费,他流着泪向于军鞠了一躬。于军难过地和他商量:“叔叔,再不缴钱医院就要停药了。”王新明的父亲哭了,他说:“上次我给新明缴2万元,老婆寻死觅活,和我吵得天翻地覆……我每天给人洗车,一个月才800块钱,再也拿不出钱了!”于军听了心里五味杂陈,他能体会到叔叔心底的无奈与痛楚,哪个父亲会对亲生儿子见死不救?他安慰着说:“叔叔别难过,我们一起想办法。”
于军没有任何收入来源,无奈地将目光瞄准了自己的父亲。晚上,他认真地对于海洋说:“爸,你还记得5年前那个冬天,我在东鱼河差点被淹死的事吗?”于海洋瞟了儿子一眼:“爸爸一辈子也忘不了,要不是王新明舍命相救,我们父子俩哪还能坐在一起?”见父亲的感情被调动起来,于军含泪讲述了王新明的悲惨遭遇……见父亲眉头紧锁,眼眶发潮,于军继续施行“攻心术”:“爸,王新明救过我的命,咱不能见死不救呀!”
儿子的话语搅动了于海洋沉甸甸的心事。与魏美玉离婚这些年,他越来越愧疚。如果不是自己酒后无德,魏美玉也不会与他分道扬镳,更不会带着儿子远赴广东,这样一来,她也许不至于在车祸中遇难。而今她的儿子蒙难,自己有责任和义务慷慨解囊,毕竟他曾叫过自己爸爸啊!
第二天上午,于海洋将仅有的2.4万元积蓄,全部存到王新明在医院的户头上。王新明紧紧抓住于海洋的手,感动得哽咽难语。
除夕那天的上午,王新明的父亲来医院,可只待了半个小时,就被妻子的电话叫走了。王新明感觉自己的心像窗外的雪花一样冰冷。中午,于军和于海洋拎着水果篮来到王新明的病房。父子俩将篮子里的鸡鸭鱼肉摆到桌子上,招呼王新明:“来,我们一起过年!”仿佛又回到往昔岁月,王新明想起自己与妈妈和于海洋父子围在一起吃年夜饭的情景,感慨的泪水在心里倒流……
夜里,于军与父亲在病房里陪着王新明守岁,于海洋歉疚地对王新明说:“孩子,我对不起你妈妈,心里很难过。”此情此景令王新明感慨万千:“叔叔,过去的事别再提了,你这样对我,妈妈会含笑九泉的。”
两个星期后,王新明身上的纱布被揭去了,他看着自己脸上、脖子上和胸口都布满蚯蚓状骇人的红色疤痕,成了面目狰狞的丑八怪,彻骨的绝望在心头一泻千里……
第二天,于军为王新明办好了出院手续,将他送回出租屋。王新明心如死灰,情绪很不稳定,于军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3月1日,于军要开学了,可王新明依然没有从绝望中走出来。要是没人守着他,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傻事来。于军将自己的顾虑告诉父亲,于海洋唉声叹气:“这孩子太可怜了!”沉默一会儿,于军对父亲说:“我想带王新明去北京,找权威的医院为他植皮。”于海洋没有反对。
当于军将自己的决定告诉王新明时,王新明的心被震撼了,于军父子本与自己毫无关系,却竭尽全力拯救他,自己唯有振作起来,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回报!他答应跟着于军去北京,打工挣钱为自己植皮。
于军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地下室,将王新明安顿下来,随后便去找医生。医生说,王新明通过植皮可以修复疤痕,但需要手术费10万元。听了这话,这对兄弟俩的心顿时掉进了冰窖里……
为筹集手术费,于军兼职做了两份家教,每天晚上要忙到11点才回到住处;双休日还骑着破自行车,穿行在各大街头推销保险。而王新明因为毁容,连在小餐厅洗碗的工作都找不到。
半年的时间,于军挣了5000元钱,他兴奋地告诉王新明:“等我筹满10万元,就能为你做手术了!”望着于军累得憔悴不堪的面容,王新明泪如泉涌:自己这样活着不仅痛苦,还拖累了于军,想到天价医药费,他觉得死是对自己和于军的唯一解脱。
一天深夜,睡梦中的于军被一阵响声惊醒,眼前的一幕让他魂飞魄散:王新明将腰带系在门框上,脑袋伸进了腰带中,脚下的凳子被踢倒,身子像秋千一样荡来荡去。于军惨叫一声,飞扑过去将王新明解救下来。王新明发出绝望的呜咽:“让我去死,我这样活着比死还痛苦!”于军知道,只有尽快植皮才能抚平王新明的伤痛。第二天,于军赶回老家,痛心地将王新明的情况告诉了父亲:“爸爸,我们将房子卖掉吧,凑钱给新明植皮。”于海洋吓了一跳:“孩子,房子卖了我们住哪儿?”“爸,你先住单位集体宿舍,我毕业一挣钱,就给你买套房子。”于海洋久久无语,于军哽咽着对父亲说:“爸,难道房子比人的生命还重要吗?”于海洋长叹一声:这些年来,他愧对魏美玉的心结始终没有解开,如果卖了房子给王新明植皮,他也算对得起魏美玉了。这样想着,他答应了儿子的要求。
自愿捐献皮肤,半路兄弟胜过同胞手足
于军带着卖房得来的10万元返回北京。得知这一切,王新明双膝跪在于军面前:“你和于叔叔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铭记在心!”于军连忙将王新明拉起来:“谁让我们是兄弟呢?兄弟就应该肝胆相照!”
几天后,于军陪王新明来到医院。医生为王新明做了全身检查后,发现他身上30%的皮肤完好无损,于是就给他做了自体皮肤移植手术。半个月后,当王新明脸上的纱布被揭去,出现在于军眼前的王新明焕然一新,他两侧脸颊凸起的疤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块白皙光滑的健康皮肤。王新明对镜一瞧,像孩子一样号啕大哭起来。兄弟俩紧紧相拥,泪水打湿了彼此的脸……
由于王新明身上的其他皮肤不适合再移植,院方建议他实施异体皮肤移植。可这次手术已花去了3万多元,而购买皮肤非常昂贵,一块邮票大小的皮肤就要5000多元,如将剩下的钱都买了皮肤,手术又无法进行了。于军问医生:“有没有办法降低费用?”医生告诉他:“要是患者亲属愿意捐献皮肤,那就可以省不少钱。”
一番话激活了王新明的心,他想到了父亲,马上拨通了他的手机,将于军父子卖房为自己植皮,以及自己目前的艰难处境原原本本告诉了父亲。父亲深受触动,当下就信誓旦旦地说:“你需要哪块皮肤,就从爸爸身上割哪块!”
可没料到,当几天后于军赶到山东去接王新明父亲的时候,却被他的现任妻子赶了出来。她怒气冲冲地说:“当初王新明判给了他妈,这次他出事我们已经花了2万多元。我们自己也是穷苦人家,本来过日子也不容易,我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仁至义尽了,以后关于王新明的事情就再也不要来找我们了。”于而做王新明父亲的思想工作,可是这个老实懦弱的男人也不敢出声,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如果我捐皮,她就要和我离婚。我一大把年纪了,成个家不容易……”
得知亲生父亲和继母的态度,王新明欲哭无泪:“从此,爸爸在我心目中已死去了。”于军安慰他:“叔叔有他的难处,你不要怨恨他。”在王新明绝望的眼神和嘶哑的哭声中,一个悲壮的决定蓦然在于军心头形成,他认真地告诉王新明:“我给你捐皮!”王新明连连摆手:“你为我付出太多了,我不能再拖累你!”于军心意已定:“你是我哥,我不能看着你这样痛苦下去,这事就这么定了!”
于海洋得知儿子要捐献皮肤,心急火燎地赶到北京:“你知道割皮的后果吗?你还没有恋爱结婚,要是落下一身疤痕怎么办?再说,割掉皮肤的部位会一辈子又痒又痛。”于军声泪俱下:“爸,这些与新明承受的痛苦比起来算不了什么!不为新明动手术,他这辈子就毁了。”儿子心意已绝,于海洋只能用眼泪表示了默许。
院方为于军做过皮肤检测后,认为他符合捐献条件。2009年的春天,于军和王新明被推进同一间手术室,进行剥皮、植皮手术。医生将于军麻醉后,从他背部取下一块鲜活皮肤。因为表皮的麻醉效果不明显,于军有一种剥皮抽筋的疼痛,他双手死死攥住床单,牙齿将嘴唇咬出血来……躺在邻床上的王新明泪眼朦胧,期盼着残酷的手术尽快结束,好让弟弟早点结束痛苦。
一个星期后,王新明成功度过了最危险的时间,医生宣布手术成功。又过了一个月,于军与王新明同时康复出院。于海洋将两人接回出租屋,王新明在于海洋面前跪了下来:“叔叔,我有个请求,想再认您做爸爸,您能接受我这个儿子吗?”于海洋紧紧将王新明搂在怀里:“孩子,我在感情上早就将你当亲生儿子了!”“爸,以后我会和于军一样孝敬您,给您养老送终!”这一幕让于军泪眼婆娑……
于军知道,从此王新明与他们父子就是命运相连的一家人了。他从医生那里得知,王新明再进行两到三次创面修复,就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此时,卖房子得来的10万元,已经用得所剩无几,可是于军一点不后悔,在他和父亲看来,只要王新明能康复,一切都是值得的。
现在,于军又开始做家教,王新明进入一家快递公司做业务员。兄弟俩商量,等挣够一笔钱,再为王新明做手术,到那时王新明的人生将翻开崭新的一页。于军盼望这一天早日到来!在这个越来越功利的社会里,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半路兄弟建立起来的深情厚谊,实在让人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