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一代,会用他们的方式诠释“新雷锋精神”

时间:2022-09-03 03:56:39

一、当下如何学雷锋

记者:今天学雷锋,与以往相比,有了哪些不同?

公方彬:学雷锋面临一个要突破、适应时代的问题。雷锋产生于一个特殊的时代,在那激情燃烧的岁月,产生的不是雷锋一个人,而是一批人。但今天的典型很难做到了。为什么这样说?因为第一,今天是一个多元、快餐化的时代,一个英模改变整个社会的阶段已经过去了。第二,今天在某种意义上,还是一个媚俗的时代。如现在老出现对雷锋的质疑,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以庸俗来质疑高尚,雷锋当年很多的做法,我们今天做不到了,就想象雷锋不能做到。质疑是社会的进步,但老质疑,就有问题了。

记者:那是不是今天学雷锋的土壤发生了一些变化?

公方彬:的确发生了一些变化。现在有一些人比着俗,远离崇高,恶搞英雄,俨然一种“时尚”。这与改革开放前过度宣扬“精神万能”有关,现在呢,有一些人就试图把我们灵魂深处高尚的雕像全打破,以此为自己的庸俗找到理论根据,让自己俗得有味道,俗得有底气,俗得合逻辑。

记者: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在倡导学雷锋的“大道”时,在方法上也该去寻求一些创新?

公方彬:今天的年轻人,思想是很鲜活的,因此要影响他们,很重要的一点是与这个时代的节奏、社会的模式、多元的价值观、人的欣赏趣味接轨。如果总是说一些高高在上的、不贴近群众的语言,想征服当代鲜活的人,这不可能。发言之前,要想想,你的话语体系能不能适应现在这个自媒体时代、质疑的时代、诘问的时代、交流的时代。

记者:现在有一个词,叫“道德滑坡”,它指的是社会道德的底线一再沉降。以你的判断,“道德滑坡”是一种切实存在的现象,还是媒体报道过于片面?

公方彬:真实的面貌是确实存在“道德滑坡”。原来的价值体系被打破了,但新的又没有建立起来,无所依附。我为什么说这次谈到雷锋精神的时代价值,第一点谈的是信仰,雷锋之所以是雷锋,因为他有坚定的对于信仰的追求。但今天社会上功利主义的思想很严重的,金钱至上,很多人已经忘记了“人为什么活着”的命题,困扰、苦恼也就随之而来。你有没有发现,社会各个阶层都有人叫苦,不光是贫穷的人,有钱的、有权的、有名的人当中也有觉着痛苦的。这痛苦并非矫揉造作。为什么?就是没解决人为什么活着、什么是价值、如何实现价值的问题,没有厘清付出和获得的关系、精神和物质的关系。

金钱可以带来满足感,但不必然带来幸福感。2010年世界公布的幸福指数,排名在前10的有哥斯达黎加,这就意味着金钱不等于所有幸福的源泉。可惜现在社会一个很主要的评价标准就是金钱的多少、官位的高低、名声的大小,结果使得大家焦虑得很。

二、学雷锋不是为了“回报”

记者:很多人不愿意学雷锋,因为害怕遇到中山狼,或付出没有回报。

公方彬:所以,我们的伦理结构,还是基于儒家文化,基于农业文明,是人口不流动大背景下建立起来的伦理体系。而以现代工业文明、信息文明、以人口大流动为背景、健康正常的“陌生人关系”,还有待建立。我们的传统文化强调,我帮你,你得回报我,“投桃报李”,否则就是不感恩;而在西方社会,通行的观念则是:我帮你,我还得感谢你,谢谢你,因为你的存在,给我提供一个帮助你、净化我自己的机会。

十几年前,崔永元的“实话实话所”有一期节目,想邀请我做嘉宾,节目本身很好,但由于与一位嘉宾的观点有冲突,我没去。他就认为,“我帮你,你得回报我。”天津有一位叫白芳礼的老人,蹬三轮车捐资助学,帮了很多学生,后来老人生病了,没人来探望,那位嘉宾便批评学生们忘恩负义。我不同意,帮人是为了回报,那道德还张扬得出去吗?我认为,我帮你,解决你的困难,咱们的关系就不存在了。你觉得好,可以把我的理念传播到别人那里去,让它延续,生根发芽。

记者:你害怕过伤害吗?

公方彬:伤害是必然的,谁都会受到伤害,每一个准备做好事的人,都一定要做好被伤害的准备,要么就别做。大家都庸俗的时候,你也庸俗,那就没有什么被伤害的问题。你做了好事,不被别人理解的时候,一定会有被伤害的感觉。关键是你做这个事情,是想从别人给你的利益、奖赏、夸赞中实现价值?还是出于本心,为了完善自我,在做的过程中就得到价值感、灵魂的安慰、精神的归宿。这两者区别大了。

记者:付出代价怎么办?

公方彬:中山狼的个案当然是存在的。你说我资助学生的过程中有没有碰到不良的现象?也有啊。对方急着要钱,我寄过去,一查,没这人。那我为什么没有被伤害的感觉呢?因为我做的时候,就没有认定社会全是美好的,但即使受了骗,也不能因为大树有枯枝败叶,就把大树锯掉,不能因为水是脏的,就把孩子一起泼掉。我做每件事情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从做的过程中,找到了美好的感觉,那就结了。再一个,成年人毕竟还得有一点辨别力,一点辨别力也没有,也不行。

三、思想者从来都是孤独者

记者:社会是个万花筒,有美好也有丑恶,遇到一些让人痛苦的现象时,你有没有痛苦、茫然过?

公方彬:我是研究者,我只能痛苦,不茫然。

记者:最大的痛苦来自于什么?

公方彬:来自于我还没有把那些我想解释通的、让大众迷惑的东西,想得通透。历史上的大思想家,都必然是解决了人某一个方面的困惑。所以,他成为思想家。

记者:求索的过程孤独吗?

公方彬:肯定孤独,思想者从来就是孤独者。我现在不敢说我是思想家,但我正在向这个方向迈进。

记者:最欣赏的思想家是谁?

公方彬:就我看来,真正的思想家,主要出现在公元前8世纪?2世纪,更准确地说是公元前6世纪?4世纪,用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的话来说,“世界历史的轴心似乎是在公元前800年?200年之间发生的精神历程之中。那时出现了时至今日我们与之共同生活的人……非凡的事都集中在这一时生了。在中国生活着孔子和老子,中国哲学的所有派别都产生了,墨翟、庄子以及不可胜数的其他哲学家都在思考着;在印度出现了《奥义书》,生活着佛陀……在希腊则有荷马,哲学家巴门尼德斯、赫拉克利特、柏拉图,悲剧作家修昔底德,以及阿基米德。”这些人几乎研究了那个时代人类最应该研究的最基本的问题,几乎解决了那个时候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关系、人与灵魂的关系问题。

思想者一定是解决终极问题的,否则,他只是功利性的,属于第二个层面的。我为什么写书论述“中国精神的出路在哪里”,这个道路将伴随我一生,直到我进坟墓,这个思考才结束。

四、当我们意识到,只追钱没意思,要学雷锋了,希望就来了

记者:雷锋逝世已经50年,为什么在今天“学雷锋”成为一个热切的呼唤、一个普遍的共识?

公方彬:这也是社会发展到一个阶段的必然反映。西方人讲,千年的历史造就百年的世家,百年的世家成就一世的淑女。法国人也讲,300年出绅士。中国人曾经挨过穷,对财富有热烈的渴望,但当“金钱崇拜”退潮、大多数人感知到还有好东西值得我们追求,国家就真正到了探索、求知、前进的时刻了。

这需要一个修炼的过程。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30年改革开放,当代中国人刚开始尝到“富裕”的味道。急功并不可怕,当我们意识到,只追钱没意思,要学雷锋了,道德就来了,希望就来了。

记者:你对90后新兵或者90后大学生有过研究吗?他们能承载这种希望么?

公方彬:毫无疑问,可以!美国历史上有过“垮掉的一代”,但事实上哪一代人也没有真正垮掉,一代代人撑起美国。我们也常常“杞人忧天”,其实哪一代人都垮不掉。只是每一代人,在新的时代都有新的表现。我们要用积极的眼光,看一代一代的人,要相信每一代人,比前一代人做得好。

记者:你是说微博一代,iPad一代,会用他们的方式,诠释新的雷锋精神?

公方彬:他们会的。因为人到最后总要解决终极的问题,什么时候都回避不了终极的问题,“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人为什么活着。”千年的问题,千年的解释。这问题永远没有答案,谁也给不了答案。正因为没有答案,才带来魅力,正因为没有答案,我们的追求才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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