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末隐士吴镇与隐逸文化

时间:2022-09-02 05:54:03

元末隐士吴镇与隐逸文化

摘要:元代吴镇的艺术创作既有元代书画普遍的时代性风貌,又有鲜明的个性特点,显示出独特的高逸风格。这跟中国传统文人隐逸文化的影响是分不开的。

关键词:中国隐逸文化;吴镇;艺术风格

元代前期以赵孟\及其影响下的名公大臣、翰林学士为主流,赵孟\追求复古风尚,提倡魏晋风度,但赵氏官位显赫,他的艺术创作又不可避免地表现出贵族的色调。以1352年为界,元代后期朝败,皇室争权,社会动荡,许多文人士大夫隐逸江湖、混迹市井,情寄书画聊以。元代后期的吴镇、张雨、倪瓒等人均为当时有名的高士,他们的艺术创作都能不落赵氏流派之樊篱。隐士们矫矫不群的气质,简逸朴实的风格,用笔酣畅率意,孤傲的个体精神尤显。这种精神也是对中国文人特有的隐逸文化的发展,隐士书家在元代书坛逐渐凸显出来,成为反映元代书法风尚不可或缺的一脉。

元代隐士和中国隐逸文化

在中国源远流长的文化中,隐士这一角色总是为人所津津乐道,他们有着不同时人的高洁品格、学识渊博、恬静淡然归隐山林。隐士们创造了山林文化,对中国诗、书、画、印的发展都有很大的贡献,另外,他们还以自己独特的言行举止流芳百世。

隐逸文化思想的根源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来自于孔子,孔子是以一种超世思想实践其积极入世的主张的。

“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论语》

孔子隐逸思想是超世的也是入世的,他的目的都在于“守道”,无论是隐还是仕,都须“志于道”。

隐逸思想的另一根源是老庄思想。要苟全性命于乱世之中,保持人格的自由独立尊严,就必须隐。

“楚威王闻庄周贤,使使厚币迎之,许以为相。庄周笑谓楚使者曰: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子独不见郊祭之牺牛乎?……子亟去,无污我。我宁游戏污渎之中自快,无为有国者所羁,终身不仕,以快吾志焉。”――《史记》卷三十六《庄子传》

故而我们可知这种隐逸思想根源于儒道两家,且对后世影响巨大。历代知识分子在认为时局不利于仕途政治时就会自动选择一种不仕的隐居生活,随历史发展这种隐居不单是指位居山林与山气野兽为伍与外界隔绝的,逐渐变化为市隐和朝隐等更多形式的隐。论及元代,陈传席在《精神的折射――中国山水画与隐逸文化》中总结元代隐逸思想:

“元代士人的隐逸是一种对社会的整体性的退避。元人的隐几乎囊括了历史上所有隐的类型,有迫不得已的隐,有仕隐兼可的隐,有隐不绝俗的隐。与元代经济生活、世俗生活相联的是元代隐士身居尘世而精神超脱,无意人世却隐而实俗的隐逸生活。”

通过陈传席的解释我们可知道,元代隐士的隐逸是社会性的,乃至于身在朝廷,心却向归隐。在元代产生巨大影响的赵孟\也经常有辞官归隐山林的愿望,元四家之一的黄公望也是先仕后隐,还有且隐且仕的王蒙等。元代以后的隐士很少终生隐居在深山,他们大都混迹于世俗小巷,既有庭园之隐,也有吏隐,有市隐,也有朝隐。元代社会的特殊性和知识分子隐而不绝俗使得元代隐逸之士借助元曲、绘画、书法等艺术形式以抚慰苦闷、压抑、无奈、闲适的心。元代隐士平时的生活也是清闲的,他们游荡于山水之间,寄情山水书画。为了表现自己的脱俗,元代隐士书家的风格不拘时风,上追古人,品逸高格。元代大文人很少有不会作书作画的人,赵孟\、王冕、倪瓒等都是元代著名书法家、作家、诗人、大画家。一人身兼多样是元代独有的特点,所以画上题诗、题文在元代空前高涨,加上文人们喜好交友往来,有的自画自提,有的互题、复题等多样。

“元季人生,亦借绘事以逃名,悠悠自适,老于林泉矣。”――《墨井画跋》正是元代隐士文人真实生活的反映。

吴镇生平传说与交游

吴镇(1280-1354),字仲圭,号梅花道人,嘉兴(今浙江嘉兴)人。

“公名镇,字仲圭,号梅花道人。嘉兴魏塘人。书学怀素,正行体书,古宕有风格;画山水师巨然,而自成一家,尤精竹石墨梅。公性狷介,屏远贵势,居恒喜与山僧衲子游,遇得意处放笔作石竹、梅花。”――清吴升《大观录》。

吴镇布衣终生,终身不仕,是个真正绝对的隐士,他拒绝和官员接触,结交多为方外之士,吴镇在恪守士人文化操守方面做得最为自觉,也最为彻底。清代方薰评论吴镇说:“萧然环堵,饱读诗书,饥则卖卜,画石室竹,饮梅花泉,一切富贵达利屏而去之,与山水鱼鸟相狎,宜其书,若画无一点烟火气。”正是吴镇隐逸生活的真实写照。

吴仲圭平生喜与僧道隐士交游唱和。据倪瓒记:“元初真士尝居嘉禾紫虚观,好与吴仲圭隐君游,故得其诗画为多。”仲圭也爱同文人逸士交酬往来。传说仲圭喜《易》,见到倪瓒后次韵三首并把诗题《耕云东轩读易图》上。耕云为倪瓒的好友,喜欢读《易》,恰与吴镇嗜好相同,他求仲圭作画,故两人有了诗画唱和的机会。吴镇其中二首诗次韵道“:高人相对东轩下,竟日曾无市朝言。几卷图书几竿竹,天香冉冉泛芳尊。云林点笔染秋山,往道荆关今又还。别去相思无可记,开缄时见墨纤纤。”

梅花道人超尘脱俗的品行表现为一种游戏作风。另外,从他的隐居之庐取名“笑俗陋室”,还可以看到他那嘲俗的态度。

董其昌《容台集》记载:“吴仲圭本与盛子昭比门而居,四方以金帛求子昭画者甚众,而仲圭之门阖然,妻子顾笑之。仲圭曰:二十年后不复尔。”相传吴镇与当时著名画师盛懋是邻居,每日到盛懋家求画的人络绎不绝,更不惜以千金求画,而吴家则门前寥寥无一人。其妻以此笑之,吴镇淡淡答道:“二十年后不复如此。”后果超盛懋,自成一家。

吴镇戏墨说

由历代文人典籍记载,吴镇书学怀素,善草书。吴镇遗留到今的墨迹书法作品有《草书心经》和散记于吴镇绘画作品上的题画诗书法,这些书法作品大都是以草书书写。历代书家书写《心经》时无不沐手虔诚追求一种严谨内敛的气息。吴镇以草书书心经,实属罕见,他书写时笔间飞逸流纵,气象万千。

刘墉《草书心经卷》跋语:

“梅道人书颇有萧淡之致,追步唐贤。”

永w在跋语中说:

“此卷与《竹谱》中草法不类,饶有旭、素之致。”

明朝的李日华在《六研斋三笔》中云:

“梅道人书作藏真笔法,古雅有余。”

吴镇题画诗中的草书风格与《心经》中的风格稍有不同,他的题画诗草书增添了一些萧散的古意,少了一些张狂之气,类似怀素《圣母贴》一类风格,可见吴镇也追踪晋人的遗风,草书入画,逸笔了了这都可以看出吴镇戏墨的心态,只是单纯的书自己的心经,不与时俗。

吴镇在其他作品中也经常以戏墨自聊,在其墨竹、山水图轴的题跋中经常会看到,自题于竹谱:

“写竹之真,初以墨戏,然陶写性情终胜别用也。”

“聊写此言相娱嬉”――《竹谱》《梅花道人遗墨》

在这些竹谱题跋中我们经常看到“戏墨”这样的词汇,这种游戏戏墨表达了吴镇即兴挥毫创作的态度,且能摆脱世俗羁绊,以优游从客的游戏心境创造出一种心物交融的艺术境界,神与物游,这也正是儒道传统隐逸文化的体现。

在吴镇题画诗中落款题词也经常出现戏墨一词:

“挺挺霜中节,亭亭月下论。识得此中理,何事可客心。至正三年七月望日,梅道人戏墨。”――吴镇《枯木竹石图》题画诗

“目断烟波清有无,霜雕枫叶锦模糊,千尺线,四腮鲈,诗筒相伴酒壶J。至正三年冬十月,为信卿戏作《江山渔乐》四幅,各题以歌辞,梅花道人书。”――吴镇《江山渔乐画》题画诗

“陂塘水暖芹吐芽,橡摇软绿啼乳鸦。晴天白日清画水,绕篱开遍荼蘼花。竹窗无尘几研复,熏炉袅袅行青蛇。懵腾睡眼开复合,松涛沸鼎浮葭葭。人生营营不厌足,闲业虚誉贤浮f。佳时良遇不易得,汲汲万里徒尘沙。江湖贱贫不足道,彭泽杨柳东陵瓜。慨然长啸谢绮角,紫芝晔晔同蒿麻。清酤尘爵宽献酢,勿近局促生吁嗟。梅老戏墨。”――吴镇《墨竹》

戏墨一词乃的产生是士大夫在书写用墨的用语,起于一时之兴。

“戏墨之作,盖士大夫词翰之余,适一时之兴趣,与夫评画之流,大有廖廓。”――清吴升《大观录》。

潘天寿先生在《中国绘画史》也对戏墨一词做出了详细的描述:

“吾国绘画,虽自晋顾恺之之白描人物,宋陆探微之一笔画,唐王维之破墨……多倾向于幽微简远之情趣,大适合于水墨简笔绘画以为消遣,故神宗、哲宗间,文同、苏轼、米芾等出以游戏之态度,草草之笔墨,纯任天真,不假修饰,以发其所向,取其意气神韵之所到,而成所谓墨戏画者。”

潘天寿的解释对于吴镇也是适宜的,吴镇对于艺术创作以游戏之态度,源自于儒道家心境自然,心手两忘的思想。“始由笔墨成,渐次忘笔墨”,心无挂碍,以游戏的放松心态去面对世界。吴镇《墨梅》诗云:“意足不求颜色似,前身相马九方皋”,以求意全,不求形似,注重写意对象的神韵。吴镇题画诗内容也反映了他戏墨思想,比如“桃花水吴镇渔父图,暖五月春。一夜轻舟寄此身。时醉酒,或垂纶,江南江北适意人。”表现其悠游自得的生活。又如吴镇曾在《草亭图》题诗曰:“依村构草亭,端方意匠宏。林深禽鸟乐,尘远竹松清。泉石供延赏,琴书悦性情。何当谢凡近,任适慰平生。”这首诗充分反映隐士之情趣。在吴镇的生活与创作中他摒弃了一切尘世间的忧愁,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独自生活在他的世界里。

渔父情结

吴镇绘画中最有影响和最具特点的是他的山水,他的山水画被称为“是有山僧道人气”。吴镇众多山水画中经常出现“渔父”(以及农夫、樵者)的形象,他常常以渔夫自比,表现了其孤静归隐的内心,是他心灵的写照,也可见其受隐逸文化影响。渔父形象的出现及确立是中国隐士文化的独特现象,他们一经出现,多给士人以开启茅塞的教诲,使那些贤人志士不得不重新检讨自己的处世原则和价值取向。在吴镇佛本渔父图中表现了十五个渔父的形象,这些形象或持竿垂钓,或瞩目长天,或抱瓮醉倒,或伏浆酣眠,画中舟船、人物以笔墨勾勒出轮廓,淡墨晕染。山石皴擦集合披麻和斧劈二法,人物船只背景远山渲染出薄雾依微的效果并稍加皴擦,其情其境,给人的感受是在自由懒散之中透露着孤寂,每个动作都是吴镇的写照,表示了不同的心情。《渔父图》绢本中,起手处列有石块水草,其后有一渔父坐船垂钓,远处是连绵山丘,高山隐隐在望。吴镇在这幅画中自题:“目断烟波青有无,霜凋枫叶锦模糊,千尺浪,回腮鲈,诗简相对酒葫芦。”画中诗、书、画互相映发,表达出抗怀孤往、烟波垂钓者的心态。另一幅《渔父图》也类似,近景为平缓山坡,两颗树相互映发,山丘凹处,有个草坪。山丘后生几排水草,隐者坐于渔船,远景则又是一片远峰,苍苍茫茫。题诗一首:“西风潇潇下木叶,江上青山愁万叠。常年悠优乐竿线,漾笠几番风雨歇。渔童鼓ね西东,放歌荡漾芦花风。玉壶声长曲未终,举头明月磨青铜。夜深船尾鱼拔刺,云散天空烟水阔。”吴镇《秋江渔隐图》轴,下方一个坡滩,三株松树,左边有高岭丛树,右边衬有低矮远山,构图呈“上”字。笔墨湿润而雄厚。画面右上自题:“江上秋光薄,枫叶霜林稀。斜阳随树转,去雁背人飞。云影连东浒,渔家并翠微。沙涯如有约,相伴钓船归。”吴镇渔父主题实质上是隐士的一种人生选择和情感归结。

从以上渔父图诗与画中我们可以体会到吴镇作为一个真正隐者,他将隐者的人生操守与烟水山岚有机地融会成一个和谐的文化氛围,独具隐士之气。(作者单位:首都师范大学)

参考文献:

[1][清]吴历.墨井话跋[G].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94.

[2]陈传席《精神的折射――中国山水画与隐逸文化》

[3]卢勇 《元代吴镇史料从编》

[4]杜哲森 宋晓霞《吴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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