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爱,就有多荒凉

1

晚上八点,九州1105,宝贝儿,不见不散。

这种融暧昧调情于一体的短信,总能恰到好处地软化寂然心底的那根刺,柳戊的若即若离变得更加动情且无限诱惑。

寂然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为这即将到来的盛宴做足了前戏。镜子里的女人妩媚妖娆,从骨子里渗出来的风情,绽放在时光里有些悲壮,如同她的爱情,甜到哀伤。

她欢快地下楼赶往九州宾馆。她不能迟到,柳戊最不喜欢的,就是等。

在九州门口,她一眼就看到了柳戊的奥迪A8。她有些急躁地加快了脚步。转角处,行色匆匆间撞倒了一个人,清香的咖啡落在黑色的长裙上,开出一朵朵零乱的梅花。肇事者是一个年轻男子,干净的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微微颔首:对不起,小姐。寂然懒得纠缠,一边嚷一边往1105走去:你才是小姐!

柳戊侧卧在床上,粉色的窗帘烘托出浓重的暧昧。寂然便在这撩人的气氛里缠上了柳戊的身体。三年了,他们熟悉对方的身体就如同熟悉自己的呼吸,难得的是这样的激情一直保持着高涨的姿态,不曾因时光的浸染变得索然无味。

激情冷却后,寂然燃起一支烟,不急不缓地吞吐着烟圈,看柳戊把衣服一件件穿戴整齐,在她性感的唇上轻轻地印一个吻,转身离开。这个男人从不留下来过夜,他会在十一点准时回家,然后躺在另一个女人身边,或许等待他的还有另一场抵死缠绵的欢爱。

2

最真的爱,竟然是最见不得光的情事。寂然有些落寞。

穿过宾馆大堂的时候,她又一次碰到了那个可恶的男人。他嘴角带着诡秘的笑,仿佛看穿了出入此地的红男绿女,洞悉了他们身体与灵魂出轨的每个瞬间。他主动开口:小姐,为了避免这个讨厌的称呼,请把名字告诉我,也好接受我正式的道歉。她这才注意到,他制服上挂着工牌,郑重其事地写着大堂经理,连生。

夜色正浓,温习了柳戊的体温之后,她有些怕回到那个寂寞肆虐的家,空荡荡的房间让她心慌得不知所措。想到这里,她便抛出一个俏皮的笑脸:不如,一起喝一杯?

酒真是个好东西,连生想。那晚,推杯换盏间他不但知道了她的名字,还知道了她飞蛾扑火般的爱情。

柳戊说,他一定会离婚,可他需要时间。寂然便痴痴缠缠地等,每一场点燃身体的缠绵过后,柳戊依然要她等,一等便是三年。她不是没有道德观念的人,但他们的爱情早于柳戊的婚姻。三年前他们是天设地造的一对壁人,爱的时候海枯石烂地老天荒不知道一天要排练多少遍,但现实的残酷让柳戊选择了那场婚姻背后的黄粱富贵,而不是与子偕老的浪漫爱情。

我知道,早晚有一天我会被这根刺伤到筋骨,甚至心脏,但我不后悔。她喃喃自语。

她微醺的脸隐在迷离的灯光下,有种落寞的美。连生的心仿佛生了根,跟在她对柳戊的等待和失望后面,一跳一跳的疼。

他想,这个女人注定是他的劫数。

3

第三次见到连生,寂然狼狈得像一条落败的流浪狗。

还是在九州,还是在1105。

当她迫不及待地用一场酣畅淋漓的求证爱情的保质期时,一个不够美丽却干练犀利的女人冲了进来。她没有动手甚至没有说话,只是拿眼睛扫了柳戊一下,他就慌张地推开了寂然的身体,一边穿衣服一边辩解着:老婆,不管我的事,是她主动找我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那一刻,寂然心底的爱情轰然倒塌。

她近乎歇斯底里地抽了柳戊一个耳光,隐忍了三年的委屈和怨恨磅礴而出。她从未想过,她拿青春芳华换来的感情走到最后,会是如此的荒凉,荒凉得只剩下她一个人仓惶的泪水。

那天,寂然是被连生抱着走出1105的。被爱情击垮的女人,那种凄美的绝望让她面如死灰浑身冰冷。她不知道剩下的日子该怎么度过,守着一座爱情的空城,做一辈子柳戊的奴隶吗?不!她开始恨那个男人。曾经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连生的心里再一次涌上了复杂的感觉,忧伤得难以自持。他心疼这个女子,希望她快乐,但她冷到彻骨的身体分明在倾诉着无助和悲凉。

她缩在连生的怀里,像一只等待安抚的猫,贪恋着他身上一丝一缕虚弱的暖。

4

秋意渐凉的时候,寂然敲响了连生的房门。

拥着她柔软的身体,连生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流,一直暖到骨头里。那是收获爱情的喜悦。但是寂然从不对他说爱。即使在那些纠缠到浓烈的化不开的时刻,连生呢喃着说我爱你时,寂然仍是用虚妄的笑声和魅惑的掩盖过去。

连生开始拼命赚钱,他要给寂然一个温暖的家,不要她在凄惶的等待中枯萎凋落。

后来的一次,寂然在洗澡,手机短信欢快地叫了起来。连生没多想就打开了。是柳戊暧昧且调情的话语。原来他们一直不曾断了联系。连生忽然就恼了。那张干净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喉结随着生气的喘息一上一下地动着,寂然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她只是看着他阴沉的脸,难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当着连生的面回复了一句:我要结婚了,请别再打扰我的幸福。

柳戊的电话马上打了过来:寂然,你知道我是爱你的。你说过这辈子只爱我只会嫁给我一个人。给我时间,我会离婚给你看的!

那口气,理直气壮。仿佛这场感情里,是寂然弃他于不顾,是寂然亲手断送了他们的爱。她无奈地挂断了电话。

连生悔于自己的莽撞,他有些害羞地道歉,说,老婆,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寂然就软软地伏在连生的怀里,她感到多年来因等待蓄积的绝望正一丝丝地抽离。等这些困扰她的情绪彻底斩断后,就找个温暖的男子一起柴米油盐吧。她在心里暗暗地想。

5

婚礼定在十一月。十月底却传来了柳戊离婚的消息。

连生变得敏感起来。从认识寂然的第一天起,他就不管不顾地爱上了这个悲情的女子。半年的时间不长不短,却足以让他掏空了所有爱的热烈与芬芳。他觉得寂然始终没有真的放下柳戊。其实,她可以换掉手机号码,他们甚至可以一起去别的城市生活。但是,她并没有这样做。

离婚后的柳戊,总是鬼魅般地出现在寂然上下班的路上,有时候也会是连生住的那幢小区门口。他被那个有钱女人扫地出门了,他穷得只剩下爱情的时候,决定在与寂然的情感波折中力挽狂澜。连生紧张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寂然不够坚决的态度,分明给了柳戊喘息的机会。这机会对连生而言,无疑是种致命的威胁。

婚礼前夜,寂然不见了。

连生看着柳戊从寂然以前住的小区出来,拿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她的屋子里还亮着灯。一切场景仿若戏剧,一个词狠狠地击中了连生的大脑。私奔!他们要私奔!这样的念头让他如此绝望。

他们的私奔当然没有成功。

寂然是接到医院的病危通知才见到柳戊的。他浑身插满了管子,紧闭着眼睛,嘴唇青得泛着决绝的光,血不停地流出来,晕红了手术室洁白的墙。

寂然还是很坚定地举行了婚礼。连生的笑荡漾开来,如同茉莉花散发着迷人的芬芳。交换戒指的时候,寂然吻了连生。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连生高昂地头便颓然的低了下去,空留一丝苦笑挂在嘴角。

很快,警察带走了连生。他很坦然地交代了撞伤柳戊的全部经过。

他说,柳戊不能给寂然幸福,等他再次透支了寂然的爱,他还是会离开。所以我撞伤了他。我只想把她从柳戊的蛊惑中解救出来。我只是不想她再次受到伤害。

寂然去看望连生:傻瓜,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那天,是我约的柳戊。如果柳戊是一个终生的梦魇,那么你给的淡定丰盈便是最好的归宿。我不希望你带着猜疑和嫉妒走进婚姻。我把之前他送我的礼物首饰全部退还,从此,我们尘归尘土归土。因为从我决定嫁给你的那天起,这世上我唯一在乎的男子,叫连生。

有清凉的液体从连生的脸上滑落。他分不清楚是喜悦还是哀伤。

他只是不明白,好好的爱情,为什么到最后,会变得如此荒凉呢。

责编/伊和和

E-mai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