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福州琉球国纪念馆和琉球墓园

前些年，我赴福州专程参观了琉球国纪念馆和琉球墓园，留下了深刻印象，历史上琉球国与中国渊源颇深，曾为中国藩属。

中琉两国友好关系源远流长

琉球位于中国东海台湾省的东北。隋时建国，即与中国多有来往。清光绪五年，日本侵占琉球，俘其国王尚秦，将琉球改为冲绳县。

据史书载，隋朝炀帝杨广大业中（约公元612年），为求长生不老药，曾遣使者羽骑尉朱宽到海外，彼曾到过琉球，揭开中琉交往的历史。明洪武五年（1372年），琉球国正式成立，时国三分：察度王中山，承察度王山南，帕尼芝王山北。是年明太祖遣行人（明官，掌传旨、册封事）杨载出使琉球，以即位诏告其国，中山王察度立遣其弟泰期随杨载入明都，以臣自居并上贡礼品。从此，中国与琉球国正式建立了友好的藩属关系。清嘉庆年间，清帝派遣福州人齐鲲为出使琉球国正使，受到热烈欢迎。到了道光年间，两国交往史上更谱新篇。道光皇帝派新科状元福州人林鸿年为正使。当他抵达那霸（现冲绳主要城市）时受到了上宾之接待。琉球国王赠送一个如斗般巨大的牡蛎壳（壳纹横条粗犷如千层沉淀的珊瑚石，实为稀世之宝），此宝如今仍陈列在琉球馆内供世人欣赏。更值得一提地是，这些中国使节在琉球期间，曾分别在那霸府留下了珍贵的摩崖题刻：“活泼泼地”和“源远流长”等。

此外，琉球国还派出“蔡红亨”歌舞团到中国传艺并演出，这些又加深了琉球国与中国在文化艺术领域内的交流，增进并丰富了两国的友谊。

置口岸设宾馆盛迎琉球国官民

明太祖朱元璋对琉球国的善举甚感欣慰，于是在福建设“市舶司”，先规定在泉州后改福州，做为与琉球国往来的口岸，同时在河口地方建立“进贡厂”以储贡品，再建“柔远驿”充琉球人的宾馆，俗称“琉球馆”。

到了清朝，康熙皇帝更批准贡船免税，并特许正副来使可有七十五人进京拜谒皇帝，由于政策优惠，使团人数最多时一次竟有二百余人，随后留学人员亦陆续抵华；而福建熟练的船工，亦应聘去那霸传授技能。至此，每年两国人民往来于海峡两岸。尽管中琉航道艰险，但滔天巨浪也割不断友好的联系。据日本学者统计，明、清两朝琉球使团来华高达884次，其中不乏琉球使臣请求中国大皇帝封赏者，最后他们皆满意而归。可见往来频繁，效果凸显。

划葬地赐抚恤让琉球人安眠于华

明、清时代，交通尚不发达，造船及航海技术普遍落后，而社会又不稳定。在那种客观条件十分恶劣的情况下，琉球人来华是要冒很大风险的。他们因爬山涉水、遭贼抢劫、气候不适、生活艰难，以致染病，特别是屡见不鲜的海难。出于自然和人为因素的干扰，因而他们中的一些人最后长眠于中国。对于这些亡故的琉球人，福建等地方官都怜悯地划给葬地，发给恤金，使之得以安眠于他们心中的上国―――中国，其家属都深感宽慰并心存感激。

到了清光绪五年（1879年），中国与琉球国的关系发生了根本的变化。按时任文华殿大学士兼直隶总督，掌管清廷外交、军事、经济大权的李鸿章（1823-1901）说：“日本恃有新购铁甲（舰），肆意妄为，先向琉球阻贡，旋即吞灭其国，改为冲绳县”。李鸿章接着说：“日本废琉球，各国讥评”，尽管日本以“亦谓琉球乃我之属国”。中国“旋与辩论，悍然不顾”。是年夏，美国前总统格兰特（1808-1875）来华访问，恭亲王奕忻和李鸿章“曾嘱其至东洋调停，叠接来书，但劝彼此不可因此失和，亦不肯明断曲直”，不了了之。从此，琉球与中国之间存在了五百余年的友好关系，因日本的干扰吞并而中断了。

福州琉球国纪念馆扫描

笔者有幸在福州后街21号，找到了全国独一无二、保存完好修缮一新很有看头的“琉球国纪念馆”，它的前身即是“柔远驿”亦称“琉球会馆”，实为当年琉球人的俱乐部。

琉球馆始建于明朝成化七年（1474年）。沧海桑田，世事多变，笔者所见的琉球馆是清朝同治十一年（1872年）在明朝基础上修建的，当时清政府立下文告：“凡有琉球人到省安插馆驿，不准闲杂人等擅进骚扰”。可见对琉球人进行了切实的保护。1992年福建省和福州市政府拨专款进行了全面大维修，终成引人注目的新馆。

琉球馆系一木结构两层楼，既有闽式风格又略带琉球韵味的建筑。该馆正厅高敞，上悬“海不扬波”金字匾额―――这是琉球贡使们顺利跨过汹涌波涛的大海后所钟爱的豪言壮语。

该馆的两层楼各展室，共展出300多件琉球国遗物和当代日本冲绳县那霸市赠送给福州的实物和照片及模型、碑刻、资料等。楼下西厢房是新设立的“福州对外友好关系史馆”，这部分展示了中外友好往来的文物事迹等，反映日本海空和尚、意大利马可波罗、中国郑和等名人名僧的伟大贡献。同时陈列着上世纪八十年代后，那霸市赠送给姊妹城市福州友好代表团的纪念品，其中以漆盘为多，还有那霸市的特产“芭蕉布”以及玩具、茶具和丝织品等。

楼上厢房内，集中了近三百件实物、历史照片、史料和图表等，陈列在八个单元之中，它较系统地介绍了中琉两国源远流长的友好关系。特别是那些绚丽优美的今日那霸人士的赠品，既反映了琉球人在日后裔怀念祖先的心态，也记录下今天日本友好人士对华的感激之情；而福州人应那霸人之请而设计的“华人庭园”的蓝图，也反映了人民之间要世代友好的、强烈的共同心声。

临别时方知该馆管理人员少、经费紧张，于是奉赠了薄金。该馆负责人非常感激地打开签名簿要我签名留念，他还为我磨墨。不好意思拂拗主人的盛情，于是打开了签名簿，我发现签名的多是那霸人。当我签了名并在名下写明来自澳大利亚墨尔本时，那位负责人情不自禁地握住我的手，连说“您这是第一人”，他很开心，吾亦然。

探究琉球墓园

琉球墓园，1980年被列为福州市级文物保护单位，笔者看到的这座墓园保存完好。探访之前，欣悉福建师范大学历史系徐恭生教授，曾于1963年和1980年，两度对安葬于福州的琉球人的坟墓和墓碑进行过仔细的考察，他发现迄今尚有一百一十个圹，而墓碑存有八十三块。我在福建省博物馆看到了陈列着三块琉球人墓碑，顿感探究一下琉球人墓园的必要性了。于是得徐教授之助，承他派了一位研究生陪我们来到毗邻师大土红色围墙之外的这座琉球墓园。对墓园，无论在中国或是在澳大利亚，笔者所见甚多，但瞻仰琉球人的墓园则是生平第一次。

笔者在看墓人的陪同下跨进墓园，我发现这座署名的琉球墓园，是1980年12月新造并定为福州市级文物保护单位的。笔者漫步其间，看到园内现有十三块墓碑。看墓人告诉我，原葬于此坟场的只有四个坟墓带墓碑，其它则是由他处移来的；另外墙边还有五块无坟地的墓碑。园中有一株由那霸市长和议长手植的小树。

笔者有幸目睹了二十五块分别展出或安置在坟场的琉球人的墓碑和少量拓片。仅从琉球墓园中的墓碑来看，我发现它上自清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下至光绪七八年（1892年）。琉球人以与中国人相处为荣为幸，深受闽人的风俗习惯的影响，他们的坟墓亦用弧形的廓，闽人称此为山墙，墓前有供案等；墓穴前之碑，石料多用青石或花岗石，因为这类石料坚硬不易风化。

琉球人墓碑的碑文，虽如中国常式，但也有其特点。碑文均用中文，排列亦如中国传统格局，多以楷隶阴刻，主叙死者姓名、籍贯和简单生平。但它区别于用韵文撰写的墓志铭，其文体不规范化，似中国墓志、墓表类，或两者兼而有之。碑文上额均刻琉球国或中山国三字；这表明逝者不忘本，终了也是母国的臣民，怀有对祖国的无限敬意。碑文的右上方首列明、清皇朝的年号，这反映一位侨民对侨居国的尊重和感激之情。

试举几碑为例：

之一：琉球国 康熙五十七年岁戊戌

才库官源河亲云 上向公讳维藩墓

之二：琉球国 乾隆已卯年七月十七日造

那霸府西村进贡船直库岛袋亲云上墓

辛丑年八月念四吉日改葬

明、清时期，琉球国贡使及民间人士，为了中琉两国的友好，终因客观原因长眠于中国。现知除主要葬地福州外，另在北京张家湾、江苏苏州和浙江兰溪尚有琉球人的坟墓，都得到了妥善的保存。我们所看到的福州琉球墓园是其中的佼佼者，它是今人对琉球先贤先侨们的追念和慰藉。所遗部分墓碑，实为罕见珍宝，它们不正是中国和琉球国五百年友好的见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