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回首的盗墓梦

刘正国一把操起地上的一杆猎枪，冲着黑夜喝道：“这里的各路神仙、孤魂野鬼，你们听着，今儿个不是我们弟兄几个贪图钱财，而是眼下的日子实在熬不下去了，想到这儿发点小财也是万般无奈，望各位高抬贵手。”

1983年12月，我们村上的刘正国从部队退伍回乡了。说起刘正国，我心里还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1979年乡人武部征兵，我和他参加乡里的体检后，又一起到县城参加体检，最后两个人的体检都过了关。那年正好是对越自卫反击战刚刚结束，我和刘正国都有着强烈的报国情结，谁都想去当兵，但乡人武部给我们村当兵的指标只有一个，怎么办?最后两个人只好打起赌来。看谁爬山爬得快，还请来了村里的民兵连长当我们的公证人。

记得那天，民兵连长刘元林在村西的虎头山上插了一面红旗，说是只要谁夺得这面红旗谁就赢。我俩都觉得这个打赌的方法很公正。比赛开始了，我和刘正国使出了平生吃奶的力气，向着海拔500米高的虎头山跑去，十番角逐。我仅差几步之遥败在了刘正国的手下。尽管当时我十分惋惜，但毕竟这次比赛是公平的，何况我和刘正国在村里算得上是很铁的哥们儿了。

刘正国的回来，给我们这个不足百户人家的小山村带来不小的震动，毕竟当过兵的人在外面见多识广，因此他在我们这个封闭的小山村也算得上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刘正国曾在福建省一个沿海地区眼兵役。当他向我们讲起部队里的生活，及沿海地区的风土人情时，我们就像是聆听着外星人的故事，让人既好奇又神秘。

1984年，我和刘正国都娶上了媳妇，那时衬里的人都很穷，自从我俩结婚后，都各自背上了一笔沉重的债务，生活开始过得越来越艰难。一天晚上，我和刘正国到村里另一个朋友家喝喜酒回来，已经是晚上9点了。一路上我俩边走边聊，不知不觉我把话题又扯到了他当兵时 那段岁月。这时，刘正国突然对我说，“老弟，你想不想发财?”我以为他刚才喝多了，就冲他说：“哪一个人不想发财呀，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像我们这样的苦命人还想发财?”“呵呵……”刘正国冲我狡黠地一笑，不以为然地说，“老弟，不是我们生来命苦，而是你我不懂人情世故。”“哦，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有些惊讶。

刘正国见我疑惑不解的样子，干脆把我拉到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然后点燃了一支烟，悠然自得地吸了起来。他若有所思地抽了一会儿烟，这才神神秘秘地讲开了。原来，刘正国给我讲的是他在部队抓文物走私犯的故事，这些事过去从来没有向我们透露过，当我听说有的人偷越国境走私文物发大财的事时，感觉就像听一个天方夜谭的传奇故事。当然我对刘正国所说的一切是深信不疑的，毕竟我和他从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两个人就像对方肚子里的蛔虫，谁也骗不了谁。只是让我弄不明白他说的文物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么值钱?像我们这样贫穷落后的地方，这东西能找到吗?这才是最重要的。

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但刘正国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直言不讳地对我说：“老弟，大哥不骗你，这东西在我们这儿八成也有。”“哦，真的吗?”“当然喽，这东西就埋在死人的身边。”刘正国的话让我吃惊不小，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就竹筒倒豆子般地说开了。我听了许久才恍然大悟，原来，刘正国是动员我和他一起去干盗墓的事呀。“你敢不敢?”刘正国紧追着问。“笑话，我有什么不敢呀?”我借酒壮胆，豪气冲天地嚷道。刘正国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老弟，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你可不能反悔呀。”我茫然若失地点点头，真不知道干这盗墓的事会不会出啥乱子，但一想到自己的发财梦心里也就痒痒了。

回家后，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妻子不安地催问我有啥心事。我答非所问地掩饰道：“今天我的酒喝得太多了。”言毕便假装呼呼地大睡起来。第二天一大早，当我来到村口，刘正国早就在那儿等着了。他边抽着烟，边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鬼鬼祟祟的就像一名特务。

其实，昨晚我俩早就合计好了，今天要去六里之外的雁门山秘密踩点。说起雁门山，这在方圆几百里的村庄几乎无人不晓，在我们的记忆中那是一个很神秘的地方，说它神秘主要在于雁门山历朝历代都是达官贵人死后埋葬的地方，五年前曾发生有人去雁门山采集药草神秘失踪的事。从此之后，雁门山就成了人们记忆中的鬼门关。我今天和刘正国去雁门山的目的，就是要去那儿搞一次秘密的侦察，为下一步的盗墓计划寻找下手的目标。

步行了近一个小时坑坑洼洼的山路，我俩终于踏上了这片神秘的土地。抬头望去，眼前出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树林。刘正国指了指那片树林喜不自禁地对我说：“老弟，我小时候和爷爷来这儿采过草药，古墓就在这片树林子里。”我会意地点点头，两个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

当我们钻进树林时，感觉周围的气氛顷刻变得紧张起来，我心里不知不觉增添了几分恐惧。刘正国似乎已察觉到了我的恐惧，他抽出随身佩带的柴刀，“咔嚓”一声砍了一根树条子递给我说：“如果你害怕的话，就拿它当武器防身吧，”我不禁笑出声来：“我的大哥，这东西也能当武器?”

我们开始搜索前进，望着地上足有半尺来高的树叶子，感觉要想找一座有价值的古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刘正国并没有丝毫的气馁，他十分仔细地搜索着树林里的每一个土包子，嘴里还不停地喃喃自语。

我俩费尽周折找了好一阵子，先后发现了六处刻有繁体文字的墓碑。不过经刘正国的仔细考证后总是摇头，说根据墓碑上文字记载的情况来看，这些坟墓都是小户人家，你就是把这些坟墓都打开了里面也没有多少油水可捞。我听他这么一说几乎绝望了，正要打起退堂鼓时，走在前面的刘正国又发现了一块墓碑。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刮去墓碑上的青苔，掏出，块棉纱布轻轻地擦着，顷刻模糊的墓碑变得清晰起来，上面密密麻麻的繁体字尽收眼底。刘正国仔细端详一番后，刚才紧锁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了，整个人儿马上兴奋起来：“老弟，快过来，我俩发财的机会来了。”我半信半疑地凑过去说：“正国，这里边真有宝贝吗?”

刘正国一把拉住我的手，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原来，刘正国通过解读墓碑上所记载的文字，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这座坟墓应该始建于南宋时期，距今有八百多年的历史。坟墓的主人是南宋抗金名将韩世忠帐下的一位战功显赫的将军，死于乌龙山的一场伏击战中。听罢刘正国这段解说，我的内心反而有点不安起来，毕竟盗墓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何况这是一座民族英雄的墓碑，说不定这位将军还是我们的祖先呢。

可不容我多想，刘正国已拿起砍柴刀将旁边的一棵大树砍了几个大窟窿。“你干吗?”我十分

惊讶地问。刘正国收回砍柴刀冲我诡秘地一笑：“做个暗号，免得到时黑灯瞎火地找不到。”说罢便拉着我往回跑。

当我们走出这片密密麻麻的树林子时，我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在回来的路上，刘正国表现出了高度的兴奋，说是为避免夜长梦多，事不宜迟，必须今晚马上行动，我迟疑地问：“干吗这么急呀，白天不行吗?”“傻瓜。”他恼怒地瞪了我一眼，“这事千万要保密，万一透露了风声，你我都得吃官司。”“什么?有这么严重?”我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不说这些不吉利话了，只要我俩多个心眼，不会有事的。”

回到家里已过晌午，妻子见了我便劈头’盖脑地嚷了起来：“你这个死鬼，死哪儿去了?饭都凉了。”我顾不得她的数落，匆匆扒了几口饭，就闷声木响地躺在了床上。我的反常让妻子 有点急了，她关切地问寒问暖起来，还真以为我病了。我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谎称有点头晕，休息一会儿就好。支走了妻子，我的心里一下子又变得压抑沉重起来，毕竟自己从来没有干过这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咋办?而且这还是犯法的事啊。但一想起结婚后家里还欠着人家的1000块钱，我又开始变得六神不安起来。在当时，1000块钱毕竟是一笔利、的数目，怕是饿着肚子白干5年也还不清的。

漫长而又焦虑的夜晚终于等来了。待老婆进入梦乡后，我悄悄下了床，带上工具消失在夜幕之中。当我来到村口，刘正国早在那儿等着了，随行的还有同在一个村子里长大的小山子和牛二毛。四个人一碰面，心照不宣地各自带上手中的工具向雁门山悄悄摸黑而去，一路上大家走得很匆忙，谁也不说一句话，只听至我们这几个人很有节奏的脚步声。等出了杨子关，前面已到了雁门山。刘正国这才同大家说起话来：“弟兄们，咱们弟兄四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苦同愁，事成之后我包你们一起发财。”“刘哥，雁门山真有宝贝吗?”小山子话音未落，牛二毛接着又问：“刘哥，今天我们能挖到宝贝吗?”“这个，大家不用急，只要听我的指挥就行了，”刘正国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在刘正国的带领下，大家终于走进了雁门山那片茂密的树林。刘正国拧亮了手电筒，顺着白天记下的暗号轻车熟路地向前方摸去。不出一支烟的工夫，我们终于找到了白天来过的那个将军墓。也许刚才大家路上走得很急，一路赶来早已疲惫不堪了，大家纷纷抛下随身带着的工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刘正国给每人递上了一支烟，说：“大伙先喘口气，等会儿马上动手。”说罢，他把手电筒递给我，说：“老弟，你帮我打手电，我把坟墓上的灌木杂草砍了。”我点点头，只好站起身来帮他打手电。刘正国拿起砍柴刀劈里啪啦地一阵子，很快把坟墓上的灌木杂草砍了个精光。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休息的小山子和牛二毛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小山子说：“我刚才听到有人在哭泣。”牛二毛说：“我刚才看到一个人影在前面一晃不见了。”望着他俩惊慌失措的样子，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睁大眼睛四处一瞧，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侧耳细听，除了山风拍打树叶的瑟瑟声，还有就是远处传来几声猫头鹰怪吓人的低吟，我隐隐约约地感到眼前的气氛开始变得恐怖起来。

这时，我突然感到刘正国的表情有点凝重。他过来用手电筒四处探了探，当然什么也没有发现，他回头冲着小山子和牛二毛说：“的是一群胆小鬼，你们自个儿瞧瞧，像你们 这副德性还想干大事，还想发财?”接着，他一把操起地上的一杆猎枪，冲着黑夜喝道：“这里的各路神仙、孤魂野鬼，你们听着，今儿个不是我们弟兄几个贪图钱财，而是眼下的日子实在熬不下去了，想到这儿发点小财也是万般无奈，望各位高抬贵手。”刘正国接着话锋一转，嚷道，“如果哪位和我们过不去的话，老子也不客气，你们瞧瞧，老子手中的家伙可不是吃素的。”说罢，他把猎枪往地上一摔，冲着小山子和牛二毛吼道：“你俩还不快点动手，还愣着干啥?”事不宜迟，大家拿起工具稀里哗啦地挖了起来……

不知不觉我们整整挖了3个多小时，大家早已累得够呛，却一无所获，这是不是一座空坟?大家望着面积约4张桌面，深约3米多的大坑，气馁到了极点。刘正国看看大家实在有点累了，就招呼大家先休息片刻，自个儿拿着铁棍指指点点地打探起来，突然，他激动得几乎失声跳了起来，我们当即呼啦一下围了过去，等我们打开手电仔纽尸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刘正国却很有把握地说：“凭我的估计。我们再往下深挖2米应该差不多了。”刘正国的话给了大家很大的信心，四个人啃了几口干粮，又马不停蹄地投入了战斗。

就这样大家又挖了近两个小时。当我们挖到5米深的时候，小山子突然大叫起来，原来他挖到了一个暗绿色的陶瓷瓦罐，大家打开一看，不由得惊叫起来，原来里面藏的都是清一色的翡翠!于是大家接着往下挖，不多时又挖出了一个陶瓷罐头，里面竟是些黄金首饰之类的东西，哇！我们发财了!大家兴奋地跳了起来，刘正国当机立断地对大家说：“弟兄们，不要 再挖了，这些东西已足够我们发财了。”

我们来不及多想，费了好大的劲，这才把刚才挖的那个大坑填好了，然后用随处可取的树叶把挖过的地方遮了个严严实实。大家呼啦一下收拾好工具赶紧往回跑……

当我们黑灯瞎火地摸回村里，已是凌晨2点多了，大家顾不得一身的疲惫，悄悄来到牛二毛家开始密谋起来。刘正国说了两条意见，要么把这些盗来的东西每人一份瓜分掉，要么将这些东西偷运出去换票子。最后大家一致赞成第二条意见，把这些东西偷运出去换钱来得痛快，当然要办这件事刘正国是最佳人选了。大家主意一定，接着分头行动，最后给刘正国好不容易凑了80块钱的费用，趁着天还没亮，大家又一起悄悄地把他送到了村口的一条羊肠小道，然后千叮咛万嘱咐地依依告别……

一个星期后，正当我焦虑不安地等待时，刘正国从南方突然给我寄来了一封信，信的大致内容是这样写的：

老弟：

你好!实不相瞒，我想的这个盗墓的歪主意，一开始可能就错了．这几天我一直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晚上失眠，常做噩梦，总感觉有人暗地里在跟着我，我甚至认为就是那个古代将军的鬼魂……唉!此去可能凶多吉少，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我没有回头的路可走，万一我遭到不测，请你帮我料理好我家中的后事……

读着这封不着边际的来信，我不禁陷入了万分痛苦之中，刘正国为什么要在信里这么说?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什么鬼神?这事该不该告诉他的妻子?咋办?我j心里拿不定主意。晚上，老天 爷突然哗啦啦地下起了瓢泼大雨，我却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直到凌晨1点多钟才迷迷糊糊地睡去……不知不觉间，我来到了一条宽畅的马路，突然耳边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尖叫声。我循声望去，只见刘正国扛着一个大包满头大汗地迎面向我走来。

突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看到他身后有辆大货车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疾驰而来。就在刘正国回头的一刹那，这辆货车迎面向他擅了过去。只听“轰”的一声，刘正国顷刻被撞成了血葫芦。我惊得大叫一声，立刻醒了。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原来是南柯一梦。但梦中那血腥的一幕为啥这么逼真?里面是否暗藏着什么玄机?我简直不敢想象。

自从做了这个奇怪的噩梦后，我整天惶惶不可终日，心里再次为刘正国的个人安危担忧起来。

大约半月后的一个晌午，一辆外地来的警车破天荒开进了我们这个村庄，车上两位穿着制服的警察径直去了村支书老刘的家。大约不到半个小时，那两位警察在老刘的护送下，匆匆驾着警车走了。就在村里人窃窃私语的节骨眼上，老刘神情凝重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当我见到老刘，心里产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们盗墓的事情肯定败露了，然而让我更加意外的是，盗墓一事老刘却只字不提，告诉我的竟是刘正国一个星期前在福建省南安县境内遭遇了一场车祸，他的遗体和对家属的赔偿正等待我们去帮助处理。天哪!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除了惊愕、震撼，更多的是沉浸在无限的悲痛之中。

我后来和刘正国的家属一起去当地交警部门处理他的后事，我特地向警方和目击者询问了刘正国在交通事故现场有没有留下什么遗物，但他们都回答说刘正国在事故现场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这件事给我留下了一个不解之谜，它给我的另一个教训就是不能去做苟且之事，须知天理昭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