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样生活(六章)

1•散乱心情

那次是怎样漫游到此的，至今我仍不知晓。很多时候我们都只是盲目的，而我一直是没有方向感的孩子。

天空仍是无边的高远和蔚蓝。只这样的静静坐在山头或某片废弃的草地上，顶着一个热情的太阳，眯着眼仰望､迫切地希望穿过这不容亵渎的蓝，远远地漫步云端。

无风。寂静得只听见自己的呼吸。有音乐在流淌，却全然不知是怎样的音符或字调。有鸟斜斜滑过，无声的，却有黑色的影子，久久定格在天幕。在这片纯净的时空里，突然什么也不愿去想，却又放纵思想，让它肆意奔流。

生活总让人想逃，可终究缺少勇气和方向。看到那两条孤单的铁轨蜿蜒的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竟一阵的恐慌，闭上眼，只因不忍。

可是该可怜的只是自己而已啊。一步，两步，数着轨道､数着自己。谁能告诉我它到底会通往何方?为什么老看不到尽头?它会不会在某个地方找到一个归宿?我要走多远才能完全走出?才能不这样莫名的恐慌?不想去想，不敢去想，毕竟，是什么都不重要。

喜欢夜晚，它总是散发出一种死亡的味道。涌动的黑暗让人窒息，却又让人着迷。偶尔会看月亮，想起那首歌:“I swear， by the moon and the stars in the sky，I＇ll be there…”不禁摇头傻笑，月亮是如此的善变。那一刹的温柔和浪漫竟慢慢磨成了理智。于是在这样的夜晚，我只能看这匆匆驶过的火车，每个小小的窗口都映射出柔柔又遥远的光，它从我的身边经过，只有那么几秒，却又注定成为永恒。我大声地对窗口里的那些陌生人喊，等我等我。至今仍爱看匆匆驶过的火车，这已成为一种习惯。别离的伤感，揪心的疼痛。

总有一天要带自己去流浪，去大海边踩出一串歪歪斜斜的脚印，捡些美丽抑或丑丑的贝壳和石子;去看蓝天，看雪山，体味纯朴的民风;去全国各地看古建筑;去沙漠寻找小王子。大声地说我会拥有大海的深蓝，竟觉有泪滑落。好久没哭了。好久不哭，不失为天大的幸福。而这一刻却几近崩溃。等我。我拼命地追，却离自己越来越远。

也许曾经给生命上了一把锁，而可悲的是自己丢了钥匙。所以心没了出路，生命没了方向。

身处异地，在这个寂寞的校园我胡思乱想。想哭的感觉一直一直困扰。总也理不清也不知道该怎样生活。其实要的，也许只是干净的自由自在吧?

2•午 后

那么美好的阳光。

那么宁静的午后。

被那一大片阳光吵醒后，我看到了春天，一刹那的。在我的家乡，很久以前就已经是一幅热热闹闹春暖花开的景象了。而在这里，这样的春季，抬头不见那种纯净的蓝，低头不见最柔嫩的绿。厚重的被子及棉衣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报纸上说是自1965年来最大的一次寒流来袭。我心灰意懒。习惯是一种让人惧怕的情感，于不知不觉间，习惯一种生活，一个人，抑或一种步伐，一种微笑的方式，甚至，这样变幻无常似乎不会解冻的气候及心情。

只好拉下厚厚的窗帘。长久以来习惯在这样的阴冷厚重下过一种近乎腐臭的生活，不奢望一点点的阳光。怕承受不了。尽管这样的阳光并不是易于捕捉的。发了一会儿呆，什么也没有想，也不想去想。室友们均抱着大摞的资料去图书馆血拼，为了一个专四，大家疲惫而惶惑。而我终究是无所事事。几人一起聊天时大家问我你以后想做什么?我摇头，并非故作姿态，我只是真的没有想过以后的生活，我也不知道我会去做什么，能做什么。我痛恨自己的慵懒，我也想丢掉这颗早已倦怠了的心，所以我深深地决定我今天要去学习了，哪怕变成一只小小的虫子，蛀到书里寄生也好，哪怕死，也死得其所。

然而几秒钟以后我还是爬回了我的床上，在昏黑中摸索着写下一些让自己都失望了的字句。

怎样开始，何时开始。

时间是如此的空洞，于我而言并无存在的价值。然此时一样空洞的我却无法找回平日淡然的样子，我平静的湖心还是被时间和别人的忙碌给敲开了。我急急地给一个朋友打电话，我说我看见她们好努力我大三了还没有过专四我好紧张啊，朋友说你管别人怎么生活!是啊，我怎么可以在这样残忍的对比中看到并鄙视自己的堕落。我要的，不是看别人如何生活，而是要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始。

阳光真的很美，不容亵渎的美。笃定的金黄，就这样铺散一地。如此的完好无缺。我怎么敢迈出我的步子?我怕我的影子的黯黑，破坏了这样完整的黄。阳光也会不开心的吧，无形中被剪出那么一个快发霉的阴影。

难得的宁静下午。

风吹熄了太阳，我点燃了月亮。似乎情非得已，却已成必须。

如果不能承受阳光的耀眼，我愿要那样低调的清凉。存在并不矛盾，也各具价值，我又何苦，强迫自己追逐别人阳光下的欢畅，而弄得遍体鳞伤?

总有属于我的空间，属于我的地方，或属于我的样子。

于是，我真的想，一个人好好地跳舞了，哪怕，我的舞步仍然凌乱。

3•流 年

时光是如此的匆匆，在我不及准备的时候将我变成了大四老生。我的学生打电话来，要我去看他们明天的校运会。我们在一起相处不到一个月。我记得走的前一天我们买来粉色包装纸和丝带，细细地拆成小张，用来包糖果，都用心地系上蝴蝶结，弄了很久。他们会喜欢我的礼物我知道。那天我看见他们的泪水，他们的纯真和热情。我看了看我一直留着的那朵蓝色玫瑰，那是我作为老师，得到的第一份礼物或肯定。我的孩子们来我的寝室，呼啦啦抱着我心爱的书不放。我从来不喜欢借书给别人，包括我最好的朋友，我宁愿送给他们。但是我怎么忍心拒绝这一群天真的孩子，曾经，我也是这样地爱书如命!他们给我发短信，说老师你的事情解决好没有，需要帮助的话说一声，我们看看能不能帮你。干净到不容置疑，我突然间就心酸了。我多想我和他们一样还是高一的孩子，可以有那么多的青春用来挥霍可以那么张扬地笑那么直接地表达。可我已经不再是个孩子，我有了大人的烦恼，大人的俗心以及大人的无奈。

镜子里的自己眼睛不再清澈了。

我想念大一那年。那年我仍是个奋不顾身的孩子。我记得我们在归云阁大口喝酒，我曾经烂醉如泥被室友背回寝室。那时所谓的忧伤，原本只是爱赌的孩子输了一直渴望拥有的玩具罢了，谁知就赚了那么多朋友。那时在文学社那些朋友中，我是唯一的女孩子，归云一小，大家都像对待妹妹一样地对待我，我们喝最劣质的白酒，吃没有肉的火锅，谈文学，侃诗歌。只是现在大家都散了，很少有时间相聚。打电话时叫声大哥，心情同样高亢，只是怎么又会想哭了。我是真的变得脆弱了，承担不起感情的重量。

对时间俯首称服吧，这似水的流年。

我的眼睛真的不再清澈了。我越发想念当年，想念我那帮朋友，想念我曾经拥有的所有幸福和悲伤。我终于，开始一个人缅怀，开始相信真的就没有永远了。

我好久不对我的布娃娃说话了，我找不到适合说的话，我是真的老了。

这可恨的流年啊，给我的生命那么长，却要让我忍受它一点点的变短啊!

4•桑蚕之恋

我想起许多过往。

没有人住的爱情领地，终究逃不过时间与细菌､灰尘和肮脏的肆虐。我确实早该走。再浓的思念，再疼痛的诺言，在现实面前都是那么不堪一击。爱情是如此华丽的梦，我反复地醒来又睡着。其实我想说，在爱情的角逐里，谁也不会成为真正的赢者，我其实，付出的不像你说的那样少，也不比你幸福很多。

我连眼泪都没有了。我想我有那么多事情要做。我拼命地洗衣服，收拾东西。明天开始，要吃更多的东西，我不会空虚或落寞，不会饥饿，没有缝隙容纳任何的伤悲。

我们的爱情，本是一场桑蚕之恋。无论谁是桑谁是蚕，免不了一场吞噬。还要吐出多少华丽的丝，还要怎样被痛苦地啃噬，才能完成一次美丽的升华与蜕变。

我讨厌一直以来的坚持，我讨厌自己的心已经倦怠不能再去思索。我所想的，只是一种很平淡，很自然，很惬意的停留动作。我甚至从未怀疑我会放弃我的选择，不管我们经历什么，不管你会有怎样的生活。只希望不管用什么方式，让你可以好好地爱自己，那样我才可以心安理得地过我自己的生活。

总说失望多了便累积为绝望，而我绝望后，仍发现，真正的绝望是我知道你那么糟糕后，仍不能放弃你，仍一如既往，甚至比以前，更爱你。

我经营不了的爱情，让别人来接手吧。我们最需要的是相互成全，我成全你的自由，你成全我对完美爱情的遐想。就此结束才是最好的吧，在我们还没有讨厌对方之前，在我们还没有对对方全然绝望之前，在背叛出现以前，在你把我所做的全部否定之前――其实已经否定了对吗?

的确，我们已经不能为对方做任何事，连说爱也是颤抖无力的，连拥抱也是勉强的冰冷的。我真的像你说的一样，一点不了解你。三年的爱情，一瞬间以曲终人散的方式结束。不是不想等你，我只是觉得，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你也完全不懂，也永远不会懂。

我很开心你终于那样对我说话，不再是沉默地听我说，也不再是一味的忍让，你终于成为一个大男人的样子，我很抱歉从来不知道你原来有那么多的想法，或许不是因为我迟钝，而是故作不知。我已经变得不像我自己了。

你曾经问我为什么总写“桑蚕之恋”，我现在很愿意相信，其实你一直都懂，我们，都在欺骗自己罢了，疼痛，原来一直都在。不用继续，现在开始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5•即将远行

校园的广播里播着不知名的歌曲，在这样的下午给人以莫名的愉悦。学校的这块大草坪并不像两三年前那般美丽，此时杂草已经开始侵袭。有两个女孩子爬在草地上寻找四叶草――传说中可以带来幸运的草，她们认真而虔诚;有几对情侣散坐在草坪的中央，窃窃私语，太阳也羞得隐了去。草坪边上的一排竹林中，传来婉转的鸟鸣。草坪霎时生动起来，全无杂草丛生的荒寂。

三月的樱花未尽灿烂的绽放便已走向枯萎，绿色的叶减少了粉红花瓣的妖娆。三年前的此时，我和Angela还奋力的打樱花仗。那时繁花似锦，一如我们的青春年华。而今我将离开这个我生活了近四年的地方，遗憾今年学校的樱花怎的竟也不如当年些许。

我是如此的舍不得离开这里。

图书馆陈旧发黄的书籍，即便不读上两本，光是穿梭在那些书架之间手指一本本划过书侧，便已成为幸福;校园里那些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还有荷花池旁的垂柳，及那些竞相绽放的鲜花，曾多少次让人流连;再有学校边的铁路及铁路边上的每一个黄昏;活动中心每个周末播放的电影，一块钱便可看两场，一中一西，演绎着不同的风俗和文化。我也曾经投放了多少周末在那里……

这一切的一切，让人不舍。

人说爱上一个人，爱上他生活的城，而我则因为爱上这一环境而爱上在此生活的各式人群。

祝愿那两个小师妹可以找到幸运草，一定可以，因为我曾经爬在这片草地，找到了四叶草，甚至五叶草，它们至今仍在我的日记本里，尽管我未曾因为它们而幸运。

不知会去往哪里。

开始喝今天的第四杯咖啡，我只是很累。如果这样可以清醒，我要自己再也无法入睡。我真的没有时间了，我即将离开这里。

6•悟

原来上班后的周末，是比学生时代的周末要寂寞的。虽然我已经习惯独处，可如果有人陪陪说说话却也是我想要的另一种美好。我想起唐爸爸给我算的命相:天孤。注定了是一个孤独的人，似乎生就带来，无法改变。我不相信命运，我只是习惯了在很多时候独居独处的惬意。我不用和任何人交际，不用伤害和被伤害，可以不受打扰的做任何我想做的事。但也有例外，例如不相信命运的我偶尔也会为这样孤独的生活而悲伤，渴望来自另一个人或另一些人的气息与温暖。

其实也明白，人生来便是孤独的，没有谁会陪谁到永远。出生那一刻，哭的只有自己一个，带着对世界的未知､惶恐，抑或寂寞，以生活的状态存在。长大后有了亲人的爱，朋友的爱，甚至恋人的爱，我们已全然被爱包围，然而我们仍旧是一个永远无法融合的个体，爱了，被爱了，反而更加的寂寞。正因为曾经拥有太多，而成了生之彷徨和负累，心情杂草丛生，反而是另一种萧索。

然后是死，也是一个人悄悄地启程，终究不会有人陪着上路，纵使有如理想化了的电视电影一般有人牵着你的手同你一起走上黄泉之路，闭眼的同时我们仍是不同的两具尸体，面对不同的悲泣和哀悼。再者，谁人知道，死后灵魂会各自飘向哪一方。

这样想来也便心安理得了，就算是，又是一个人的周末，也不至于太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