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私“护生草”,绝症人对绝症人的生命救援

时间:2022-08-30 04:36:33

面对两个绝症人,有限的捐款与积蓄,只能挽救其中一人,但其中一个是自己的白发母亲,另一个是同事13岁的女儿,先救谁呢?

面对艰难的选择,母亲的大义帮助他作出了决定……

舍己救人,母亲提前留下圣洁“遗言”

2005年12月24日,周六下午,湖北通城县马港派出所所长刘旭兵捧着大包小包的药,扶着61岁的老母亲黄秋华登上了由武汉回通城县的长途客运车。

他们刚刚离开武汉市协和医院。老母亲被确诊患慢性粒细胞性白血病已经一年多了。刘旭兵和三个还在务农的兄弟倾尽所有为母亲治疗,耗尽了几家的积蓄共10多万元,并且借了不少债。

教授告诉刘旭兵,一般来说,此病如果做骨髓移植手术,成功者能长期生存甚至治愈,但移植费用最少得20万元。

刘旭兵决定砸锅卖铁、四处借贷也要想办法凑齐手术费用,然而被他的老母亲坚决制止了。黄秋华老人虽然一直生活在农村,但读过私塾,熟记《本草纲目》里的一些药方。她的想法很朴实也很简单:“我都60岁了,天干地支轮过一遍的花甲年,不想在身上动刀子了,我相信吃中药。”

与医生反复协商并充分考虑现实条件后,刘旭兵妥协了:临床的确很少有60岁以上慢性粒细胞性白血病患者做骨髓移植手术的,而且老人体质虚弱,手术风险很大,若服用中成药进行保守治疗,起码可延缓病情急变,延长生存时间。

他含着泪、满心愧疚地带着母亲出院了。路上,也许是看出儿子的想法,母亲很随意地问他:“你一年能挣多少钱哪?”刘旭兵挠挠头说:“有1万多呢。怎么了?我知道您是怕我背债多了,日子过得苦。您要相信您的儿了呀,我才36岁,还要工作几十年呢,我还得了债。”黄秋华“嗯”了一声,她心里算的可不是这笔账。想了想,她说:“妈知道你孝顺,但妈的身体自己清楚,开刀也活不了几年,人还遭罪。要不这样子,你要真有孝心的话,不如将准备给我开刀的钱拿出来,一年拿1000块,趁我现在还活着,眼睛看得到的时候,做些善事,送给更造孽(湖北方言,‘可怜’的意思)的人吧!”

刘旭兵登时愣在那儿,说不出一句话来。看着老母亲患病以来急剧消瘦的身体,他哽咽了。母亲用一生辛劳、枯槁粗糙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说:“伢啊,这就算妈的遗言吧,提前说了。”那一刻,老人脸上满是慈祥圣洁的光芒。

24日这一天,刘旭兵带母亲前往协和医院进行身体检查。突然,黄秋华老人指了指刘旭兵正在翻看的《咸宁晚报》上一幅大照片,大标题中最刺眼的三个字是她熟悉的:白血病!刘旭兵赶紧翻到那一页,一边看一边给母亲读,心里直发紧。照片上有着清澈大眼睛的女孩名叫金珊,13岁,是通城县隽水镇城关中学初二(五)班学生。她是11月21日期中考试时开始发病的,经血检、骨穿检查,最后也是在武汉协和医院确诊为死亡率极高的急性淋巴细胞性白血病。

金珊的母亲刘红卫四年前已从县农业局一家下属单位下岗,她的父亲金湖是刘旭兵素不相识的同行――隽水镇派出所一名优秀的警察。金珊一度病危,仅两个疗程就花了18万元,家里积蓄早花光了,能借钱的地方也已借遍,现在是走投无路了。

黄秋华抚摸着金珊躺在病床上的照片,一如慈爱的祖母正怜惜病中的孙女:“也在协和住着哪,才这么点小的孩子,可怜。”“找机会去看看孩子吧。”同一句话,刘旭兵与母亲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事有凑巧,12月26日周一刚上班,刘旭兵就接到上级部门通知,要求组织干警为警察金湖同志募捐。第一个将爱心捐款送到金湖手中的正是刘旭兵,他带来了他以及马港派出所干警们的一片心意。然而这些钱对于治疗白血病来说只是杯水车薪,2006年1月26日,农历腊月廿七,已经花光了所有钱款的金湖夫妇带着女儿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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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农历除夕,刘旭兵一家人回父母家过年。年夜饭后,全家人围在火炉边看春节联欢晚会,母亲开始大把大把地吃药,一边吃一边若有所思地问刘旭兵:“那个也得了白血病的小姑娘,你后来去看过没?”刘旭兵点点头:“小姑娘没见到,不过我见到她爸爸了,所里筹了些捐款我给他送去了。”

随后几天,黄秋华老是一个人躲在房里不知忙些什么。等到大年初三,刘旭兵准备回县城时,母亲喊住了他,手里捧着一顶粉红色的漂亮绒线帽:“你抽个时间再去人家家里看看吧!大过年的,我也没什么可送的,就这顶帽子吧,小姑娘用得着。”

2月1日,刘旭兵打听到金湖的家,买了些水果去了。金湖看见刘旭兵来有些诧异,他感激地说:“刘所长,这怎么好意思啊!”刘旭兵呵呵一笑说:“我来看看你女儿。”金珊腿上搭着床薄被子偎在椅子上,她很有礼貌地站起来说:“新年好!”刘旭兵看着眼前这个大眼睛的瘦弱不堪的女孩,心里酸疼酸疼的。他注意到金珊胸前佩戴着一枚军功章,就问是哪来的,金珊羞涩一笑:“这是爸爸送给我的新年礼物。因为我做化疗时没有哭过,哪怕吐得再厉害,我也没当着爸妈的面哭过。”

原来,金湖曾经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在战场上四次立功。金湖告诉刘旭兵:“过年了,家里也没钱买礼物,只有将我最珍贵的军功章给她了。这孩子实在像我,很争气,很勇敢,像军人的女儿。很多大人都受不了化疗,她将毛巾和嘴唇都咬破了,就硬是不吭气。”

因为化疗,金珊的头发脱落得非常厉害,见到那顶粉红的绒线帽,她非常喜欢,立即将它戴在头上,大眼睛扑闪扑闪地问她妈妈:“是不是很漂亮啊?”三个大人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刘旭兵暗暗发誓,一定要从死神那里抢回这可爱的小生命,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2006年3月3日,从警16年的刘旭兵正式调任隽水镇派出所所长。上任第一天正好是金湖轮休,他决定去金湖家看看。在金湖家门前的大街上,刘旭兵看见了他。金湖提着个小塑料桶和一摞宣传纸,正沿着电线杆子贴东西。刘旭兵跟在身后看,原来是卖房启事。

刘旭兵心情复杂极了,他一路跟着将启事撕下来,然后冲到金湖跟前大吼一声:“你疯了!你那么小个房子,撑破天能卖几万块?够几天治疗费?房子卖了,你们一家住哪里?露宿街头?”

金湖怔了怔,看清眼前是新来的领导,他苦笑了,眼里满是血丝,声音嘶哑:“所长,我没用!一个月了,珊珊已经咽部水肿,然后尿血,她快不行了,但我这个当爸爸的救不了她,我拿不出一分钱,我不能送她到医院……”

看着这个曾经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男人,就那么站在春寒料峭的街头无助地流泪,刘旭兵被深深震撼了。眼前这位父亲,如果能够救他的女儿,无论是剜他的肉还是剔他的骨,他一定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是,眼下他无能为力。

刘旭兵找不出恰当的话说。那天,他赶回家已经是夜里8点多了,他意外地看到,儿时玩伴及同学金雪峰来了,正陪着自己的母亲包饺子。金雪峰、金辉等伙伴与刘旭兵是打小一起玩泥巴长大的伙伴,关系铁得不得了,这几年他们都

去了南方发展,很少回来,但几人之间依然保持联系。

金雪峰问老人:“您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几个嘴馋差点被毒死?”那是他们哥几个10岁左右的事情。当时太穷,几个男孩正在长身体,整天到处晃着找吃的填肚子。那一次,他们找到了很多白果,像模像样烧柴生火炒熟了吃。不料不过一两个小时,几个孩子都头痛、呕吐,最严重的甚至开始口吐白沫。正在这时,黄秋华赶来了,她赶紧找来白果壳煎水给他们服下。

黄秋华老人面容憔悴,但想了想仍然笑了起来:“是呀,白果的毒就要自己的壳来解,很见效哪。”

金雪峰沉吟着说:“是啊,等我们好些后,您又给我们到处挖地菜,煮着炖着给我们吃。现在想想,那味道真是绝,到现在我再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野菜了。”

黄秋华一脸慈祥:“那是因为当时没什么好吃的。不过地菜又叫净肠草,味道鲜,还能解毒。记得当时已经4月了,地菜不多了,我翻了一座山才挖到一篮子哪。”

金雪峰的声音里透着深切的感激:“大妈,后来我才知道,地菜又叫护生草,您当时就是我们的护生草哪!”

告别时,站在院子里,金雪峰拿出一个厚信封往刘旭兵的怀里塞:“听说大妈病了,钱的事你不要操心,我们哥几个虽然不富,但能帮得上的,你尽管开口。”刘旭兵将信封往回塞:“那不行,你的钱还不是辛苦挣来的!”

金雪峰低吼了一声:“小时候我们几个的命是大妈救的,那时大妈是我们的护生草,现在她得了白血病,是该我们报恩的时候了,这你都不能理解?钱值什么,命是最重要的!”

最后一句话让刘旭兵停止了动作,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金湖,想起那坚毅男人悲凉的泪;想起金珊,想起那美丽女孩无助地躺在家里等待死神降临的凄苦神情。

金雪峰将钱再次塞回刘旭兵怀里,赶紧跑了。刘旭兵数了数那沓钱,足有1万元。

那一夜,刘旭兵失眠了。他反复地想,反复地考虑,反复地自我提问与回答。终于,第二天一早,他直接去了金湖家里,将那个厚信封塞进了金湖的口袋里。

金湖呆住了,推辞不肯收,刘旭兵也是低吼一声:“你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送孩子上医院要紧!”

刘旭兵陪金湖一起送女儿去医院。因为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正常用药,金珊情况很不好,身体浮肿。刘旭兵和金湖明白:做化疗只能缓一时之急,要想治愈,唯一的办法是做干细胞移植手术。但是,钱从哪里来?几十万啊,去哪里筹?

无私馈赠:绝症人对绝症人的生命救援

2006年4月22日,刘旭兵接了一条特殊的短信和一个紧急的电话。

短信是儿时好友金辉发的。原来,金雪峰从家乡回深圳后联系了金辉,向他说了刘旭兵母亲的病情。已经在深圳从商多年的金辉给刘旭兵汇来5万元。他在短信里说:“钱不值什么,大妈的生命最重要。”

还未等刘旭兵从惊愕中缓过劲来,父亲的电话也打来了,原来母亲病情复发晕倒,送到县里医院急救,B超检查显示老人肝、脾、淋巴结肿大。刘旭兵急忙赶到县医院,又将母亲送到武汉协和医院。教授检查后告诉他:老人最好能住院治疗一段时间,不然,如果病情突然恶化,很可能抢救不及。

临出病房,教授又回头对刘旭兵说:你母亲大概没有告诉你,她现在胸骨压痛,那说明实际上她的骨关节,比如膝盖、肘等地方已经疼了很久了。

刘旭兵心如刀绞,眼泪自心底往眼眶里涌,他忍了很久才没让它流出来。

深夜,母亲醒来了。陪在一旁的刘旭兵将金辉汇来5万元的事告诉了老母,同时也向老人“坦白”已将金雪峰赠予她治病的1万元转捐出去。

黄秋华老人一直面色平静。看见儿子愧疚地将头埋得低低的,她叹息一声,唤了声“大儿”。刘旭兵是家中长子,当地习俗,在老人喊长子“大儿”时,一般都是非常严肃非常庄重的场合。刘旭兵抬起头,一时间不敢看母亲的眼睛,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母亲。

老人将手轻轻地覆盖在大儿子手上:“你做得对。你这样做,妈很高兴。”

月光如水,从协和医院住院部高楼上的玻璃窗里洒进来,无限晶莹无限清澈,披在黄秋华老人身上,老人缓缓说:“妈这病就算做手术也活不过三年五年。我都已经60多了,多活几年少活几年,能有多大差别?但是那个小姑娘就不一样了,她才多大,才14岁吧?多好的年龄!要想办法筹钱做手术,她还要读完书,找个好工作,将来还要找人家,还要当妈妈。”

“妈……”刘旭兵的泪终于忍不住奔涌而出。

黄秋华老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摇了摇头,探了探身想坐起来,刘旭兵赶紧抽出手握住了母亲枯瘦的手。母亲的手突然一抖,显然是感到疼痛。刘旭兵仔细看母亲的手,指关节都肿胀到手指的两倍粗了,想起医生的话,他十分心疼:“您的关节是不是已经疼了很久了?您怎么不早说呢!”

母亲坐直身子,平复了一下疼痛,叮嘱说:“顶顶重要的一件事,雪峰、金辉他们给你的钱,你可以接着,但一定要给人家打个欠条。将来,哪怕是一年还一千两千,还一辈子,也要还给人家。”

刘旭兵俯身给母亲跪下了,满心虔诚,似是跪拜世间最善良宽厚的美德。

第三天,刘旭兵将母亲送回家后,赶到单位将5万元转汇到金湖的账上。金湖看到这么多钱,惊呆了,张口结舌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4月底,派出所的副所长王东、黎小平等人通过各种方式也募集到四五万元,老所长罗达募捐1万多元,全所干警再次捐款1万多元。这样,在一颗颗滚烫爱心的鼓励下,金湖和刘红卫带女儿金珊去北京入住北京道培医院。

金珊被迅速收治入院,父母争相为女儿捐骨髓,最终刘红卫的点位更符合要求,确定由她捐髓。5月18日,移植手术获得成功,术后金珊直接被推进无菌舱。在无菌舱里度过了35个日日夜夜后,她终于回到普通病房,医生欣慰地告诉金湖夫妇:“再住院治疗半年左右应该可以痊愈了。”

其间,金湖陆续收到刘旭兵汇来的2000元、3000元、5000元不等的一笔笔善款。那都是刘旭兵发动自己远在东北、西北、华北等地的挚友,向他们“募捐”的借款。

5月底,金湖回到湖北通城上班,刘红卫则留在北京医院照顾女儿。一个星期六上午,金湖准备搭长途客运车去武汉协和医院,他要去医院取出女儿住院时的所有化验单以作医疗比较。很凑巧,他遇到了刘旭兵及其父母。

金湖赶紧上前打招呼,问他们去哪里,刘旭兵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有位亲戚病了,在协和住院,陪父母去看望病人。”金湖赶紧表示自己也想去看望一下病人,刘旭兵执意谢绝了,连说“再见”。

金湖觉得不对劲,他仔细回想刘旭兵母亲的面容,苍白消瘦,眼睛突出,老人只冲他笑了笑指了指嘴,示意口腔溃疡没有说什么话,以他陪伴女儿看病这么久积累的医学知识,他越想越心惊:莫非老人……

第三天金湖轮休,他凭借自己丰富的侦查经验,一路寻到了刘旭兵塘湖镇的老家,并且从刘家乡邻那里了解到黄秋华老人患白血病已经两年了,近来仅靠吃些中药进行维持治疗。

金湖呆呆地坐在刘旭兵家外面的田埂上,他再一次落泪了。直到暮色降临,他仍然没有勇气走进刘家大院当面向老人道谢,他就在那里庄重地跪倒在地,向着老人家的居屋遥遥地恭敬地三拜九叩,最后挥泪离开。

2006年11月,北京道培医院对金珊全面会诊后宣布:移植成功。但建议最好再随时复诊观察半年。刘红卫于是在医院附近租了间小房子带着女儿住下,好随时去门诊复诊和治疗。

出院那天,金珊给刘旭兵打了个电话汇报自己的情况。千言万语最后浓缩成了一句话:“谢谢您,刘爸爸。”一声“爸爸”,喊得刘旭兵含着热泪笑了。

那天刘旭兵太高兴了。晚上,他与妻子卢红峰一同拎着酒和水果去看金湖,一同庆贺。金湖和刘旭兵都喝醉了。在金湖一再迫问之下,刘旭兵真诚地说:“其实我心里很矛盾,像我这样就叫不孝。一个男人,一个长子,连自己的老母亲都救不了,你说他心里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要多惭愧就有多惭愧。但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你不是当兵出身吗?你应该知道国际上通行的救援原则吧,危险境地面对两个以上需要救助者,原则是先救小的,再救老的;先救强的,再救弱的……”

刘旭兵的声音哽咽了,流下了热泪。据金湖统计,刘旭兵已经将亲朋好友捐给母亲的善款以及自家的积蓄共16万多元全部转给了金珊。

2007年1月20日,金珊从北京回到通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前去看望已经无法行走的黄秋华老人。她戴着老人为她编织的那顶粉红色绒线帽,脸色有了点红润。她一进门就扑进老人怀里,黄秋华老人慈祥地抚摸她青春的脸庞,告诉她:“别哭,这是高兴的事。今天你来,奶奶没什么可招待你的,幸好田里有地菜,我让你刘爸爸去挖了一篮子,等会奶奶给你包地菜馅的饺子吃,奶奶包的饺子味道可好了。”

一屋的人都含泪点头。

桌上那一篮地菜格外清新,那一株株“护生草”似乎正在诉说和传递着这人间最伟大的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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