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茶馆》京韵语言的运用看中国话剧的民族化问题

时间:2022-08-30 02:18:51

从《茶馆》京韵语言的运用看中国话剧的民族化问题

摘 要:老舍的《茶馆》是京韵语言运用的代表作,从中我们可以看到中国话剧民族化的问题。语言大师老舍是开启京韵话剧的代表人物。可以说,对话剧语言的改良是整个话剧民族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老舍话剧对当代“京味”艺术的持续影响,不仅显示了老舍创作的价值和意义,更表明了“京韵”艺术在当今与未来的新的发展空间与广阔前景。本文就从老舍《茶馆》中“京韵”语言的运用这方面来看中国话剧的民族化问题。

关键词:《茶馆》;京韵语言;老舍;话剧民族化

中图分类号:J82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4)01-0019-02

我国著名作家老舍,其戏剧作品以《龙须沟》、《茶馆》为代表作。老舍话剧的风向标作用,使一部分当代戏剧作品继续保持了浓郁而独特的“京味”风格。这些作品无论是在语言的运用,还是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都显得“京味”十足。众所周知,我国的话剧艺术是舶来品。刚开始,这种由西方引进的艺术品种未必会被中国的民众所接受和欣赏,所以,我国的“话剧”自然就存在民族化的过程,这是历史之必然。以剧中人物的台词为主要表现要素的“话剧”,当然是以“人物语言”为核心的,这就与中国传统的戏剧(戏曲)拉开了距离。这可以说是我们学习西方戏剧最主要的收获。应该说,观众在欣赏一出话剧时,首先应是来自于“视听”方面的感受的。这里的“视”指的是观众观看整个舞台布置的物理空间,以及感受人物的形象、造型,还包括观众感受人物浅显的外部动作等;而这里的“听”,指的是观众领悟人物的台词语言和舞台音响效果等。而在这些“视听”方面的元素中,是以人物的语言为基础的。假如将人物的语言取消,那就不能称之为话剧。所以说,人物的语言是带动其他视听要素的先决条件。因此,对戏剧语言的改良就显得尤为重要。这种改良可以是以白话的方式呈现,也可以是以带有某种韵律或某种地方特色的方言为主的方式呈现。如此,话剧就有被大众接受的可能。因为观众首先听懂了语言,才谈得上了解作家作品的艺术内涵。试想,如果观众觉得连台词都生涩,尽是一些学生腔、欧美腔的话,那就自然不会对话剧产生亲切感,更谈不上欣赏话剧、普及话剧了,这会有碍于话剧民族化的进程。但是,如果话剧的语言是通俗易懂的,是大众喜闻乐见的,甚至是带有生活化的语言,那么,这就对推动话剧的民族化非常有益了,也有利于话剧艺术的宣传和普及。而语言大师老舍就是开启京韵话剧的代表人物。可以说,对话剧语言的改良是整个话剧民族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特别是在20 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文化受到了外来文化的强烈冲击,而老舍话剧的意义和价值就在于它作为当代“京味”创作的一种重要参照和示范的同时,也在不断激励着戏剧工作者们对他的这种“京韵”作品创作模式的创新和提升。

其实,中国话剧民族化的历程是久远的。从文明戏到爱美剧运动、国剧运动,再到无产阶级戏剧等的发展。一路走来,中国话剧就有一个接受和适应外来戏剧的过程,毕竟不能完全照搬照抄国外文化,必须融入本国的特色,使之成为一种新的艺术样式。“五四”新文化运动大力倡导白话文,但当时的文化启蒙,使得主流创作群体对中国传统文化价值是抱有一种彻底的、整体的否定态度的。那时欧风美雨的来袭,使得文人们对西方文学因素竟相吸纳与模仿。当时所谓的白话文,的确做到了弃文言,但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白话文,它已远离了普通大众,并没有真正融入民间,反而成为了反传统化的小众艺术,这与新文化运动倡导者的初衷背道而驰。因为他们希望运用新文学作为工具和武器来唤醒民众,以求开启民智,改良社会。而作为人民艺术家的老舍并没有盲目跟风,没有盲目追求文学作品的西化,特别是语言的西化。他揭示出了新文学长期存在的问题,并作了理性的思考:“抗战以来,我们感到文艺的最大缺点是未能深入民间”,民间对新文学作家作品知之甚少,“原因主要是文法,叙述的方法,西洋的结构与中国的平铺直叙不相合,此外还有语言的问题”[1]。因此,在老舍看来,文艺作品想要深入民间,除了叙述方法、结构之外,语言也是其中的一个问题。以至于老舍在创作的过程中,特别是在戏剧的创作中十分注重人物的语言问题。

一、《茶馆》京韵语言的艺术

应当说,文学作品是靠语言文字流传下来的。一部作品的语言是否通顺、流畅,是否具有深意,或者说是否用老百姓、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形式表达等,这些问题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作品传播的广度和深度。在很多时候,也是衡量文学作品是否能获得成功的标志之一。“语言关”应该是作家们需要认真攻克的问题,而且建立一种什么样的语言风格才能够最大限度地凸显个性,使自己的作品脱颖而出,是摆在作家们面前的一个重要问题。否则,有再好的构思,却没有精彩的、恰当的语言做支撑的话,那么,文学作品也是不能很好地建立起来的。而老舍的《茶馆》在语言方面的成就是显得十分突出和明显的。这部戏虽然没有脱离时代的背景,而且还和政治有牵连,但在戏里却没有政治口号和标语,也没有一般意义上的一板一眼的舞台腔、话剧腔,有的是悲与喜的幽默风格和浓郁的民族色彩。多用北京当地方言或俚语、俗语等,具有雅俗共赏的特点,而又不失剧中人物的身份特征。语求俏似,使得人物形象具体生动、呼之欲出。

(一)悲与喜的幽默风格

《茶馆》的故事发生在皇城北京,为了具有时代感和地方性的特征,剧中的人物语言几乎都是纯正的北京口语,句子短,常用一、两个字、词表达丰富的含义,句法灵活,更为自然贴切地传递着北京的政治文化气息、历史变迁和市民的个性化特点等。例如,“我饿着,也不能叫鸟饿着!……一看见它呀,我就舍不得死啦”;“我已经不吃大烟了!我改抽‘白面’啦。”,“有不打仗的新闻没有”。

老舍曾指出:“有一点可是很清楚,就是文字要生动有趣,必须利用幽默。……假若干燥,晦涩,无趣,是文艺的致命伤;幽默便有了很大的重要;这就是它之所以成为文艺的因素之一的缘故吧。[2]”老舍借着这些幽默风趣的语言,把对黑暗社会的讽刺、批判与强烈的爱国热情和对劳动人民的同情联系起来,在微笑中蕴藏着严肃和悲哀,留给人们无限的回味与思考。展现了清末社会的众生相,把悲、喜剧有机地杂糅起来,以喜剧的形式表现了最为悲切的内容,形成了悲喜结合的幽默风格。表明了中国封建社会的末日到来的历史必然性,以及下层市民在乱世中所做的种种挣扎。

(二)浓郁的民族色彩

老舍本人熟悉北京方言,在《茶馆》中自然能够恰当地应用地道纯熟的北京方言,使作品更具地方色彩,也更接近现实生活。他的语言风格的独特性表现在能提炼日常生活的口语,创造地摹仿欧化语法及句式,描写简捷洗练,能从西方戏剧中吸取营养,经过上百年融合,改造,创新,具有鲜明的中国特色。

在第二幕开头,茶馆老伙计李三的语言别具一格。清王朝已经灭亡十几年了,李三还是不愿意剪掉他的小辫子,他还说道:“改良!改良!越改越良,冰凉!……哼!我还留着我的小辫儿,万一把皇上改回来了呢!”,利用“凉”、“良”的谐音,表明了李三内心极度凄凉、悲观厌世和对掌柜王利发的不满之情,通俗简练。然后用几句大白话把社会底层无文化,又不懂政治的小人物表现得栩栩如生,大有世风日下、世态炎凉之感。在第一幕结尾,两位下棋的茶客,突然一句:“将!你完了!”一语三关,既是棋局的结束语,又暗示康顺子命运的悲惨,还预示着维新变法运动的失败。第一幕结束时的这四个字言简意赅、铿锵有力。

老舍就是这样通过加工运用北京市民俗白浅易的口语,使其词语、句式、语气以致说话的神态气韵都渗透着北京味儿,同时也饱含了深刻的民族色彩,这是话剧民族化的体现之一。

(三)人物个性化的语言

除了剧中语言饱含着民族色彩外,我们还可以领悟到剧中许多具有个性化的语言。“没有生活,即没有活的语言;没有生活,掌握不了语言”[3],老舍戏剧中人物个性化的语言是基于对生活的仔细观察的:“我有一些旧社会的生活经验,我认识茶馆里那些小人物。我知道他们做什么,所以也知道他们说什么。以此为基础,我再给这里夸大一些,那里润色一下,人物的台词即成为他们自己的,而又是我的”[4]。

老舍很善于根据人物的身份和性格选取符合他们心理的个性化语言。王利发的语言谦恭、周到,善于应酬各色人等;常四爷的语言豪爽耿直,表现了他为人正直,敢于说真话的性格;宋恩子、吴祥子的语言则阴险狡诈,目中无人,所以,《茶馆》中出场人物的台词不多,有的极其精简,却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二、民族化的追求

老舍的《茶馆》是典型的白话剧,在《老舍话剧的艺术世界》一书中有这样的评价:“在运用鲜活的、纯净的北京语进行文学创作和话剧创作方面,老舍在中国现代作家中是首屈一指的。他不但是‘五四’以来的白话文学的先驱者之一,而且是完全凭借纯北京语创造了现代文学语言的独一无二的作家。”而且,老舍对国语的探索是孜孜不倦的:“老舍早年的作品似乎是把注意力放在从北京土语提炼生动活泼的文学语言;他后来的作品似乎就是有意识地在使北京语向普通话靠拢得更近,水融”。

老舍剧作是通过语言来凸显民族化的,这是毋庸置疑的。剧中人物满场流利的“京片子”,老舍十足的“京味”风采便显现其中了。不仅如此,老舍剧作的民族风格还体现在他对传统戏曲艺术的充分借鉴上,不仅是在语言上京味儿突出,而且在结构安排、人物刻画等方面,都显示出了老舍对中国传统戏曲的吸收与借鉴,还有幕与幕之间,数来宝的灵活串场,更是为戏剧增色不少。

三、结语

语言的正确运用是话剧民族化向前推进的要素之一,而京韵语言的运用是《茶馆》的一大特色。实际上,话剧民族化的进程远没有结束,也还不仅表现在戏剧语言方面,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加以民族化改造。那么,如何吸取国外戏剧的先进理念,但又要保持中国话剧自身发展的特色,创造出老百姓喜欢看,能欣赏的话剧,是摆在每一位戏剧工作者面前的问题。我们在复排经典的同时,如何与时俱进,而又不失本国传统文化的成分,这是我们在话剧大众化与民族化的探索之路上所要考虑的问题。

参考文献:

[1]老舍.抗战以来文艺发展的情形[J].国文月刊.1942(14).

.[2]老舍.谈幽默[M].老舍.老舍文集:第15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

[3]老舍.答复有关《茶馆》的几个问题[J].剧本,1958(05).

[4]张清常.北京话化入普通话的轨迹——老舍作品语言研究的新途径之一[J].语言教学与研究,199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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