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中绘思妇,诗中吟哀怨

时间:2022-08-29 09:36:46

摘要:《古诗十九首》中的思妇形象具有高度的概括性,令读者在吟诵的同时,仿佛能看到思妇的愁容,体会到思妇的哀情。但这种高度的概括性并没有使思妇类型化,反而展现出不同的思妇形象,道出了思妇心中不同的感受。

关键词:《古诗十九首》 思妇 哀怨

《古诗十九首》中的思妇诗,通过主人公与客观环境、景物的关系,以景喻人,以情入景,让读者融入到了思妇的哀怨当中,读之“四顾踌躇,百感交集”。

《古诗十九首》以自然环境、景物的明暗色调来体现诗歌中的意境。例如,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反(《行行重行行》)。过时而不采,将随秋草萎(《冉冉孤生竹》)。凛凛岁云暮,蝼蛄夕鸣悲(《凛凛岁云暮》)。孟冬寒气至,北风何惨粟(《孟冬寒气至》)。

上述四句均以秋冬季节为环境背景,一开始就给人一种凄凉惨淡的感觉。“浮云”、“白云”两句虽不是直接描绘思妇的诗句,但却给人一种压抑、灰冷的感觉。张玉谷《古诗十九首赏析》中说:“浮云蔽日,喻有所惑,游不顾反,点出负心”。那么,“白日”指的是游子;“浮云”则指的是游子在外边所遇到的诱惑。但我认为,“浮云”、“白日”两句不仅仅是指在外的君子的坎坷,它还应该有另一层意思。从字面上解释,“日月欲明浮云盖之”(《笺注》)。明亮的白日代表思妇盼君早日归来的希望,但想到两人“各在天一涯”、“会面安可知”时,希望被忧愁的浮云遮蔽,发出一句“君子不顾反”的哀叹。同样一句诗句,就产生了不同的理解,可见《古诗十九首》虽运用客观自然景物,但又不拘泥于客观之景,反而深发出了无限的物镜和情境。从游子的角度出发,或从思妇的角度出发都升华原本客观的景物。我们根据诗歌中确定的景物轮廓,却能体会出诗歌中不同的意境,并通过自我联想超越了原本诗歌具体意象,得出了更空灵的审美阐释。

又如,“秋”、“草萎”道出景物的悲凉,两者都是枯黄的颜色,让人联想到了“衰”字。秋天,万物渐渐枯萎犹如思妇在等待中渐渐老去。正如陆时雍所说:“情何婉委,语何凄兮!”诗中用秋天枯黄的景色更多的表现了思妇的凄凉苦闷,而不是意在表现陈祚明所说的诗的目的是末尾两句,即“意在忠厚”。末尾两句思妇的“君亮执高节,贱妾亦何为”与《行行重行行》中“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一样是由于思妇无法忍受思念之苦,不愿想到“为伊消得人憔悴”的下场的一种自我安慰,更是一种因岁月催人老而发出的感叹。不应把诗的旨意拔得太高,为了体现思妇的忠贞,而忽略她内心的感受,这会使得诗歌显得不那么真实。

与上述环境色调相反的是以绿树红花为景物的暖色调。例如,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青青河畔草》)。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庭中有奇树》)。

“青青”、“郁郁”以生机勃勃的春天作为背景,色彩鲜艳,好比一幅色彩浓烈的油画。“青青”写的是草的颜色,“郁郁”写的是柳树繁茂的状态。草色之“青”与妆容之“娥”在色彩上搭配鲜明,环境的明朗产生视觉的冲击。《青青河畔草》为我们展现了另一种思妇的形象,即“娼家女”。此诗直接地写出了“娼家女”艳美之容,“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这上述所列举的几首思妇诗中是未曾出现的。但这种直而不野的描写却恰恰成为了此诗之妙处,即写出了娼家女的美貌,毫无淫鄙之感,又与诗歌开头的春天之景相呼应。诗中的环境让读者开始用欢快的心情,羡慕的眼光读诗,当突然转向对思妇生平的叙述时,会造成一种心情上的落差,使读者心情起伏飘荡,因而产生怜悯之情。李因笃曰:“起二句全篇,盖闺情惟春难遗也。”春天的欣欣向荣与思妇的寂寞形成对比,发出了“空床独难守”的哀怨。

诗筏曰:“《古诗十九首》之妙,多是婉转含蓄。然亦直而妙、露而妙者:‘昔为娼家女,今为荡子妇。荡子行不归,空床独难守。’是也。”仅仅以这四句看,只有“直”没有“露”与“妙”。“直”是平铺直叙思妇的现状,而“露”是显露,有强烈冲击感和反差后才会生“妙”。思妇身后鲜艳的景所形成的反差,反衬出思妇的哀怨和痛苦。

要把景物与思妇的融合在一起,绝非易事。唯有言情体悟,才能创造出象外之象,景外之景,情外之情。此时诗歌中的景和象已经不是客观世界中的自然景物和物象,它们已然成为了空灵、不定、多层次的意象。这往往不依赖于诗人的直接描写,而是借助象征、比喻、烘托、暗示等手法,引发读者的联想以此呈现诗歌的情外之情。

《古诗十九首》就是用时间的转变、节序的迁移达到客观世界与内在心情的内在平衡。例如,一天昼夜的变化或是一年四季的变化等,用意象的使用达到以景喻人的作用,可谓婉转而又含蓄。

比如,“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不单单指景色,草色青青,望去没有尽头,就会使人因此而想念到天涯漂泊未归的游子。柳代表的是送别、留客两层含义,可以想象思妇在看到后的心情、眼神,她一定会想起两人分别时依依不舍的场景。希望丈夫能留在她身边,却又无可奈何看着他远去。眼前陪伴她的唯有园中的柳,可见天天像的只有两人的离别,盼的只有两人的重逢。

又如,《冉冉孤生竹》中“冉冉孤生竹,结根泰山阿。与君为新婚,兔丝附女萝”两句诗句所涉及的“竹”、“泰山”、“兔丝”与“女萝”的景物正如范文所云:“言妻之于夫,又如竹根至于山阿,兔丝之于女萝也,岂容使之独处而久思乎?”竹和兔丝都是柔弱之物,冉冉之竹用来比喻新婚的女子的肉或之貌。兔丝和女萝类别不同,但同样是依附他物生长。兔丝用来比喻思妇想要依靠丈夫的心情。此诗吟的哀愁是以后四句的景物体现出来的。以惠兰花的光辉比喻自己的容颜,以开花时间的短暂比喻自己的青春,“过时而不能采”是比喻思妇担心“死君令人老”,自己将像花朵那样枯萎凋谢。

以景喻人就是用景物的美好比喻思妇的青春气息。青青的有限必会与“时”相联系,这也是古诗中景色最独特的地方,通过景的变化表现时间、季节的变化。青青、郁郁以及由树发芽到绿叶到开花,都是从春天过渡到夏天;从蕙兰花到秋草是从春过渡到秋;“三五”的满月、“四五”的兔缺是每天的过度,体现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的意境。以“兔丝生有时”即会面的“时”与“过时而不采”即青春流逝的“时”相对照,更直接反映了景物所表现出的时间性。用时间、季节的变化体现每日的煎熬、孤独的人生。诗中叙述景物的变化,为了暗示“悲叹有余哀”的心情,不提苦而苦就隐藏在不相干的景物里,所谓“浅貌深衷”是也。

钟嵘曾云:“十九首辞精义炳,婉而成章,始见作用之功”,又云:“古诗几乎一字千金!”正因为《十九首》思妇诗中所描述的景象已融入了思妇之哀情,又启发了读者的多元化阐释,才会一字值千金。景与情的融合在《十九首》中显得如此和谐,“观其结体散文,直而不也,婉转附物,招怅切情,实五言之冠冕也(刘勰《文心雕龙•明诗》)!”

参考文献:

[1]马茂元.古诗十九首初探.山西人民出版社,1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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