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鞋 第10期

时间:2022-08-29 03:37:03

吴建仁,笔名陈皮,男,祖籍陆川,1953年生于北流城区,1978年起在各级刊物发表小说、散文等数十篇,曾获两次《金田》杂志“笔耕奖”玉林地区文学评奖二等奖。目前在北流市政协供职。

我终于穿上一双与上身的衣料极不协调的土布鞋,神采奕奕地走在热闹的大街上。这一来,同伴们嘲笑我了:那些穿着高跟鞋、装着目空一切却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走路的女郎们,对我更是鄙视加冷笑。可我并不计较。

布鞋是我的母亲给做的。她很老了,但还健壮、今年春头,她突然提起要给我做双布鞋,我当即表示反对,因为市面上的鞋既美观又便宜,何苦呢7可是,她偏要自己动手做起来。我暗自下定决心,就算做好了我也不穿。这多不时兴啊。

母亲做过几十年布鞋,却还没有给我做过一双新的。过去家计困难,母亲做的新鞋得拿去换钱养家。因此,我小时候所穿的鞋,都是捡别人的破旧,再经母亲细心修补后给我的。记得有一年春节,街上敲锣打鼓,鞭炮连天,十分热闹,可我却不敢迈出家门,生怕别家孩子笑我老穿破旧。我哭着闹着要我妈做双新布鞋。我妈噙着泪水,半天才说:“明年一定给你做新的。”于是,我一直在等“明年”,盼著一双新布鞋,等着盼着,我长大了,有工作了,日子渐渐富裕了……

前两年,我托人买了双外国皮鞋,那款式是最时髦的,在国内算是“特高档”。我老是把鞋擦得油光光的,一尘不染。还钉上鞋钉“嚓嚓嚓”的,走起路来神气十足。可是,母亲竟忽然想起要给我做一双布鞋,并且那样郑重、执着,劝也劝不听。一有空,她就唠叨,说是要选上等的碎布料作底,而且一定得用棉布,不要的确良:鞋里用白细纱布,鞋面要卡叽黑……

她终于开始做鞋了,我一见,就有点讨厌。一天晚上,我“嚓嚓嚓”地回到家里,看到母亲在灯下精心的上鞋帮,又讨厌起来。可她却突然问我:“今天是什么节日?响那么多鞭炮?”“中国女排得了冠军!我们的国旗升起来了!”我也感到很自豪。“是第一次升起来的么?”“当然是!”“嚓嚓嚓”,我的洋皮鞋从厅里响到了房间。城上的鞭炮还在响着。

“是第一次升起来的么?”

我有点讨厌了,转出房间门口,却看到她在低着头,并不是问我。

“是女子得冠军么?是第一次升起来的么?”她停下了手中的活,满眼泪花……

不久,布鞋终于做好了。可她却病倒了,病情不轻,很叫人可怜。我忽然想起了母亲的劳累,愧然滴下了眼泪。一天她用孱弱的声音对我说:“你嫌母亲了吗?我老了,没能帮你什么,就想着给你做双鞋,这是妈的心意。这鞋,你就在家里穿吧……”不知是一种什么力量促使我把布鞋穿上了,猛然间觉得那样舒服,一股暖流直涌上心来。我轻快地走到母亲跟前,说:“妈,我穿上了。”母亲望着我,嘴角露出欢慰的笑意。

真是寸草难报三春晖啊。我开始觉得母亲的执着是可爱的,而我对母亲的讨厌却常使我惭愧。

穿布鞋没有响声,它带着母亲的性格,那样执着地贴在祖国的大地上,一步一步的前进。并不像洋皮鞋那样碰击大地,老是发出争执般的“嚓嚓”声。

母亲渐渐好了,又恢复了健康。我经常在心里反复地祝愿地健康长寿,因为她是生我、养我、爱我的母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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