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档案(十)

从1967年，到1976年，ABA的生命只有9个赛季，但《尘封档案》系列却一共有10期，最后一期《尘封档案》貌似蛇足，其实不然，ABA虽然在1976年吃了散伙饭，余威犹存，在上世纪70年代末以及80年代，不论是ABA的行销方式或者球员或者创意，都能在NBA造成重大影响――这才是ABA这个短暂联盟存在的实质性意义：意识形态流传后世，ABA之风永不消退！

1976年被NBA吞并，是ABA在北美篮球市场争夺战中竖起白旗的一个标志。不过，NBA吞并掉的仅仅是ABA之名，或者这样说，NBA吃掉ABA只是说明NBA运营方式更有利于市场生存，属于宏观运作的胜利，却不会代表ABA球员不如NBA球员。

喧宾夺主

关于ABA球员和NBA球员哪个更优秀这一问题，在上世纪70年代中后期以及80年代早中期显得尤其尖锐，一批ABA并入NBA的“遗脉”球员在多种场合唱起了主角，喧宾夺主之势反而让扎根已久的NBA嫡系人马有点不是滋味。

最直观的一幕出现在1977年密尔沃基全明星周末，由于是NBA吞并ABA之后的首届全明星，所有媒体包括球迷其实都捏着鼻子静观，想看看究竟是NBA球员唱主角还是ABA球员占上风。结果颇有点出人意料，东西部全明星累计26名球员（东部考恩斯，西部比尔・沃顿均受伤没有出战），其中ABA球员人数达到了12人之多，占据了24名在册全明星球员的半壁江山。而且，全场最耀眼的人物是ABA军魂“J博士”欧文，他鲸吞30分、12个篮板、3次助攻，一举摘下全明星赛MVP。说起1977年全明星赛MVP的归属问题，其中大有渊源，“J博士”率领的东部全明星124比125惜败，可“J博士”欧文和布法罗勇敢者队中锋鲍伯・迈卡杜分别拿下30分――按照惯例，NBA全明星的MVP多半会产生在赢球的一方，可1977年成为联盟历史的第二个例外，输球的“J博士”凭借强势的发挥拿下“最有价值球员”，之所以MVP落在输球一方并且没有落在同样拿下30分的鲍伯・迈卡杜手中，很大原因在于“J博士”天马行空的战斗方式太过于华丽，呈现在观众脑海中的镜头就只剩下“J博士”一次又一次冲向篮筐，在空中作出无数匪夷所思的动作后把球装进篮筐，这份视觉欣赏感觉让1977年全明星赛人气满蓬，这不是鲍伯・迈卡杜这种投篮型球员所能相提并论的。

另外一个重大影响也不可忽视：1977年的NBA总冠军落在波特兰开拓者手上――话说波特兰开拓者1977年夺冠最大倚仗是什么？第一就是病秧子比尔・沃顿恰好在1976-77赛季强壮如牛（这不是夸张，沃顿在1976-77赛季出战65场，职业生涯第三高出勤率），第二就是1976年ABA疏散选秀中“路加”莫里斯・卢卡斯进入NBA，且恰好被开拓者用史蒂夫・哈维斯与吉奥夫・佩特里从老鹰队手中换了回来。对1976-77赛季的开拓者有所了解的球迷会知道，在夺冠赛季中，莫里斯・卢卡斯不仅是全队头号得分手与二号篮板手，更是开拓者常规赛季战绩提升12个胜场的最大臂助。

莫里斯・卢卡斯在并入NBA的第一年就帮助比尔・沃顿夺冠极其神奇，要知道，“红毛山人”沃顿1974年加入开拓者，还从来没能率队杀入季后赛的先例，1976年夏天一则收揽莫里斯・卢卡斯，二则换帅杰克・拉姆希上任，三下五除二就把冠军捧回，ABA球员对开拓者夺冠的推动力度可想而知。

它山之石

众所周知，ABA的赛场风格远比NBA狂野不羁，这是很多职业球员宁愿忍受较低薪水仍然乐意窝在ABA的重要原因，ABA问世初，NBA根本没在意，后来伴随ABA形成尖锐市场受众群体冲突，NBA才意识到自己丢失了一块大蛋糕。在ABA被NBA吞并后，NBA没有就此满足，而是孜孜不倦开始研究ABA的市场战略，总结经验吸取精华，某种意义来说，ABA用自己的身躯为NBA探索出一块市场，令NBA决策者们少走很多弯路就知道某些决策的优劣。

较为明显的现象是1979年NBA开放三分线规则，这就是NBA向ABA靠拢的一个重要转变，NBA意识到三分球的存在，能给读秒阶段的比赛带来更多悬念和颠覆场面，对市场消费会有一定促进作用；此外，不可忽视的1984年NBA全明星周末开设扣篮大赛栏目，并且一炮走红还在上世纪90年代成为全明星周末最烫手的黄金档，这一样是受到ABA全明星扣篮大赛的影响，众所周知的是1976年ABA扣篮大赛“J博士”第一次实现“罚球线飘移”，那个时候，乔丹还是一个连北卡大门都没敲开的高中生。

不论三分球或者扣篮，都属NBA意识形态主动向ABA靠拢的一个侧面，剖析其背后的内蕴，无非是NBA掌权者见证到ABA如此受欢迎，也开始考虑让赛场对抗变得更为花哨与激烈，譬如原本根本不受重视的扣篮，在NBA比赛中上演频率越来越高，裁判对于快攻扣篮往往采取鼓励态度，对扣前某些涉嫌走步的行为也眼开眼闭。这一态度的潜移默化，对日后15年新秀球员的定位产生重大影响，一则菜鸟们身体素质练到越来越有超人味道，会花哨扣篮似乎变成了参加选秀前的入门证，二则扣篮之风盛行导致细腻技术普遍被漠视，譬如所有人都知道能罚球线起跳胯下换手扣篮的变态级飞人詹姆斯・怀特，到了NBA立刻从“飞人”变成“废人”，原因在于他除了扣篮几乎一无是处，连起码的阵地战智商都存在瑕疵。

而以从ABA并入NBA的4支球队而言，他们一样将ABA风驰电掣进攻的风格带进了NBA，这里需要特别提出来作为教材的是丹佛掘金。掘金的传统叫做“Run”，该传统起源于ABA时代就执教掘金的拉里・布朗，后来在上世纪80年代又经过另外一个狂攻型主帅道奇・摩尔的细心研磨，掘金锋芒毕露地形成了特有的本色：跑动。不同于一般小球寻求快速突袭，掘金的“Run”传统从训练到实战，均注重跨场长传球形成攻防转换速度优势，且一色儿6尺9寸以下球员打天下保障机动性，这就等同于给NBA注入一针清新的战术风格，要知道，掘金的“Run”传统可远比湖人的“Showtime”问世要早，可笑的是不久前笔者还见过一份篮球类报纸解析“小球”起源，居然把湖人“Showtime”视为小球的祖宗，岂不可笑？且不论上世纪50年代凯尔特人已经有了混沌的小球痕迹，就算70年代晚期成形的丹佛掘金“Run”都比湖人“Showtime”问世更早――此乃题外话，不多费口水。

星星之火

ABA在1976年风流云散，前后9个赛季，累计12支球队，4支进入NBA，8支先后遣散，不同球队前后经历13次球队搬迁以及21次球队更名，似乎就此成为历史？也不尽然，1997年6月份，HBO纪录片《远射！ABA的生命与时代》激扬起一股无法阻挡的复古浪潮，大批ABA当年球迷云集印第安纳庆

祝。这次庆典以及HBO纪录片的播放，为ABA浴火重生设定了舆论基础，于是在2000年，令人耳目一新的“新”ABA出现在世人面前，2000-01赛季，“冰人”格文执教的底特律狗队拿下ABA首届总冠军，这一年ABA累计8支球队，分别为圣地亚哥野火队、坦帕湾雷鸣犬队、洛杉矶星队、印第安纳伟人队、堪萨斯城骑士队、孟菲斯猎犬队、芝加哥空航队与底特律狗队。

就连傻子都可以揣测到NBA的态度，不难想象，大卫・斯特恩绝对不会再像上世纪60年代中后期任职的前任总裁那样放任ABA做大给自己形成市场威胁，不过，ABA的经营者们再度打出了一张谁都想不到的冷门牌：社区策略――ABA根本不想与NBA抢北美篮球市场，或者说ABA清楚意识到NBA的根基已非昔比，如何可能轻易撼动？ABA直接把手伸到了小投资者与社区球迷的口袋里，利用小投资者希望过职业球队老板瘾的心理特征，宣扬签一张几十万美元的支票就能建立一支球队。

这个切入点是成功的，首先，NBA的每一支球队老板都是家财万贯的阔财主，这场高端追逐战不是所有小老板玩得起，因而，那些既热爱篮球又没有上亿美元的小老板们很乐意花费数十万美元就买一支ABA球队并且自己运作，“起步价”较低帮助重生的ABA迅速奠定金字塔的底层；其次，ABA抢夺社区篮球爱好者的资源，NBA门票并不贵，但也不是所有球迷都可以随时买得起前排高价票，ABA不同，他们的比赛频率远比NBA更高，门票非常低廉，为孩子们老人们以及中低收入群体的球迷提供随时可以享受的篮球比赛；再次，ABA扩张速度让投资者们充满信心，2000-01赛季的开张第一年只有8支球队，而截止本文截稿，笔者从ABA官方网站了解到的球队数量是46支，这个数量已经有小规模浮动的成份在内，过去的2006年夏天某个统计时间点，

ABA球队数量达到惊人的50支。前后10个月，ABA从建立到吞并到重建的点点滴滴事儿也都抖搂到七七八八，这是一段激情燃烧却与新生代人类格格不入的岁月，只能属于曾经年轻过的人们，这就是不同青春的不同故事，短暂得如同流星滑过天际，却又灿若夏花，光彩夺目，令我辈流连忘返。

下期预告：，ABA连载在下期将不再出现，新的连载又将开始。以一名中国人身份审视大洋彼岸的职业联盟，我们必将有着固有的心态，而“江湖”和“天下”则是中国人难以割舍的情怀，爱恨情仇是主题，NBA也并非一块净土，这里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在这个名利场却又时常上演着一幕幕悲欢离合，从文化的高度，重新审视那一方万里迢迢的职业联盟，敬请关注下期连载《NBA之天下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