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松:我参与了这个世界堕落的过程

时间:2022-08-27 03:12:01

雪松:我参与了这个世界堕落的过程

10月24日下午,由《齐鲁周刊》和品聚书吧联合举办的“诗与思――赵雪松戴小栋诗歌创作漫谈”在济南品聚书吧举行,两位诗人从自己的创作经历出发,与读者分享诗歌的魅力。

赵雪松,笔名雪松,1963年生于山东阳信,集诗人、散文随笔作家、书法家于一身,最新诗集《我参与了那片叶子的飘落》于今年4月出版。演讲之前,他接受了本刊记者专访,剖析自己的诗歌创作,以及当代社会的诗意存在和表达。

黄河口:

一个诗人的青春岁月

久闻雪松大名,黄河口诗人部落的“酋长”之一,山东诗坛的一员大将,初见是在10月的济南,开遍趵突泉,秋日的泉水更加澄澈,离泉不远的品聚书吧里,一场诗意的盛宴上演。谢明洲、寒烟、格式、长征、柏明文等众多诗坛名宿前来捧场,将雪松的思绪带回到那些诗意的青春岁月。

曾经烟不离手的雪松,因为一场病,开始戒烟。忆起自己30余年的诗歌创作,他回归一种静态的性灵合一:“如果重新选择职业,我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书店店员,一个是花匠。”这是两个安静的职业,和世界保持一种自己能掌控的距离,“随着年龄的增长,人性浮躁的成分越来越少,更愿意俯下身子小声说话。”新世纪以后,他开始追求平静的、细腻的、敏感的语言之下,最丰富的生命感悟,如同他在《我参与了那片叶子的飘落》中所写:

我专注地看着――一片树叶

从树上飘落下来。它飘着

慢慢落到地面上

我看着它在地面上滚动。停止。又朝前

爬动了一下

除此之外,我没有比看

这片飘落的树叶更重要的事

我看见那片飘落的叶子

它挡住了我其他的视线

我看见――并使这片叶子的飘落

成为一个事实

我参与了那片叶子的飘落

选择这个题目当做整本诗集的名称,雪松解释说,这个题目富有动感,还有隐喻性,“为什么不写成‘我参与了那片树叶的发芽’呢?因为这个时代是降落的,降调的,我参与了这种降落。”他称自己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时代的堕落导致人们的众多行为失衡,价值观、世界观完全变了,“我参与了这个堕落的过程,而且难辞其咎。”

他想到了遥远的乡村岁月:小学1-4年级在乡下度过,后来回城到父母身边。在乡村,他接受了最初的文学启蒙,乡村教师将他带到大自然中去感受春天,观察天空、河流、麦苗、迎风摇曳的燕子、淙淙沟渠里的水,然后写成作文。他结识了徒骇河,并终生与之为伴。

高考落榜后,雪松到青岛技工学校就读人像摄影专业。在青岛,一篇写大海的散文登在了《青岛日报》上,成为他的处女作。1981年毕业后到阳信文化馆工作,发表的作品越来越多。1988年,就读于山东大学作家班,比较系统地接触学习西方现代诗歌和文论。

1991年,雪松回到滨州,认识了在交警系统工作的长征,两个诗人长达20余年的友谊就此开始。他们合出诗集《伤》,共同创办民刊《诗歌》,出刊七期,“当时印刷条件很差,打印出来后复印、装订”,青春的诗意在简陋的刊物中传递。通过刊物,他们结识了许多如他们一般青春昂扬的诗人,如岩鹰、普珉、孙磊等等。

因为黄河的缘故,滨州和东营的诗人有种天然的地域相近性,后来以东营的诗人为主,创办《黄河口诗人部落》。长征说:“雪松的诗歌创作,代表了黄河口诗歌部落的基本景观,是一种身心写作,是天地同根,是悲欣交融,既强调生命的感觉经验,也修心、修思想,强调生命与自然的圆融和意趣。”

这些年来,雪松出版诗集《雪松诗选》、与山东诗人合集《七人诗选》、《黄河口诗人部落》,诗集《前方,就是前面的一个地方》,散文随笔集《穿堂风》《我的徒骇河》。其中,《前方,就是前面的一个地方》获得齐鲁文学奖。

那些“虚无”的无名之乡、无名之地

“仿佛从地面飞升高空,走入阳光丰盈的蓝天,危险,自由,快乐,又含蓄,空灵,不着痕迹,充斥着莫名的光线,璀璨游动的色彩,各种奇妙的声音和乐曲,而‘熙熙攘攘’的词语也好像变成了那些无处不在的风,从纯净的天游行而过,把瞬间的喜悦‘爆破’成一次次结构主义的紧张思辨。”

――这是评论家房伟走入雪松的诗歌世界的最初感受。

“这些年来左冲右突,主动实践了很多文学观念,意象主义、超现实主义、口语叙述、零度写作……”当放下年轻时的狂野,雪松不断思考:汉语的根基在哪?“新世纪之后,原来没有提到意识层面的东西,成了现在最想要的,那就是必须修炼――修人、修心。一个人的气场不够强大,文本是没有意义的。”

他喜欢这样的诗:朴素、平静,追求汉语以一当十的力量,说得更明白一点:“诗人不能为文学观念而写作,必须回到生命自身,修命永远比修文更重要。”

按照上世纪90年代以来的“惯例”,诗人要获得更大的名声,必须在最适合的地点,最适合的时间,写出最恰当的作品;必须有伴随着作品而产生的文学氛围,不断抛出某种诗学观念,不管它怎样漏洞百出。然而这并不符合雪松的性格,他不好热闹,写作的目的是“出于一种真诚的表达”。博尔赫斯曾说,不在年轻人中讨名声――“不能为了迎合某种新东西,而丧失了自己的精神标准。”

雪松的诗中,不断出现一条河的身影――徒骇河。那是横亘在鲁北平原上的一条长长的小河。河流是孕育文学的重要母题,很多诗人用毕生的精力来重述童年的河流记忆,徒骇河无疑是雪松文字的故乡之一――“在徒骇河畔坐久了/我无法阻止自己/想变成一只鸟的冲动”“一条河的容量有多大/它的静谧就有多大/它的优美就有多大/它的慢就有多大/它的苦难和幸福就有多大/它滋养人的能力就有多大”。

更何况,他还守着黄河的入海口,对于这条更加庞大的河流,他同样倾注了心血,也曾如诗人伊沙般写到在黄河上撒尿:“有人在河底上胡写乱画/有人跑到曾是惊涛的地方/任意撒尿/我骑着自行车/驮一袋今秋的新粮/稳稳地骑过干了的黄河/给对岸的情人送去/这对于住在黄河边上人/是很平常的事”。

他不太喜欢写长诗,“长诗的写作在但丁以后是徒劳的,因为世界变得鸡零狗碎,诗在做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甚至学术论文的事,成了一个筐,别的东西都往里装”。他也不太欣赏纯粹的口语诗,“完全口语的东西把汉语最好的部分、最柔软的部分写没了。当你不能够将语言抵达虚无之境,作品中最内在的东西是不能得到传递的”。

他钟爱“虚无”,“虚无让我们拥有了诗歌,只有诗歌才能产生虚无。”他的诗歌中随处可见此种隐喻:“在成为一只鸟之前/我必须先拥有虚无”“等到万籁俱寂,虚空直抵人心”。

“诗人必须天生具有怀疑精神,这是他的命”

《齐鲁周刊》:近些年来,山东的诗歌创作取得了很大成绩,但也存在一些不足,比如缺乏对传统文化的重构,深层的原因何在?

雪松:就文学观念而言,这些年来有一种趋同化的现象,山东尤为突出。我们是传统文化的重要地域,当这种文化塌陷以后,在这个地域生活的诗人,却没有足够的反省。缺乏反思精神的懒惰,说得准确一点,就是缺乏怀疑精神,缺乏现代性的修炼。我们的传统文化惯性太大,对传统文化目前的存在状态,恰恰是处于边远省份的人,审视得更加深刻。

《齐鲁周刊》:何为诗歌的怀疑精神?

雪松:一个坚持写作的人,任何时候都不应过分宣扬自己的伟大,也不应自暴自弃,应该持续站定在生存的黑暗中叙事,对自己的成功和失败皆予以怀疑。只有怀疑,其写作才可能具有现代性。诗人必须天生具有怀疑精神,这是他的命。

《齐鲁周刊》:具备怀疑精神的写作,如何抵达“有效”的境界?

雪松:只有呈现,才能虚无。天地万物早已形成,现代人在诗歌中处理的许多经验,古代甚至远古人类都已处理过。促使我们继续写作的理由在哪?汉语给了我们最好的解释,就是让你的语言抵达无名。

《齐鲁周刊》:中国现代诗的传统,更多来源于西方。一直以来有种说法,“民国诗歌不值得读”,您怎么看?

雪松:新诗之始,其写作和中国的古典诗歌脱节,在这个状态下,只几十年时间就出现了徐志摩、戴望舒、冯至等,其实还是有成就的。“民国诗歌不值得读”,这是从正面来看,认为他们处理的经验偏于简单,语言粗糙。要真正领悟到他们的价值,应该从反面看。

《齐鲁周刊》:诗人身份之外,您还是一位书法家,数十次入展全国性书法展览并多次获奖,如何在两者之间达到平衡?如何评价两种艺术形式在当代的状态?

雪松:在青岛上学时,我差不多同时开始学习书法和写作,几十年从未间断。年轻时,更多的是专注于写作,书法创作仅是有计划性的临帖。1994年,开始参加全国书法展。从那以后,书法在我的创作中占的比重高了。我一直认为,写字要有法度,全凭兴趣的话,当然也可以写,但没有法度,门槛就太低了。现在,中国诗坛正趋向于有序,诗人的创作逐渐回到个体,不再仅热衷于标榜各式各样的观念。而书法界却不然,物质利益驱动太大,有格调,有探索,有个性的艺术创作进入市场,远比那些俗书、官员之书、炒作之书困难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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