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英会扬州(下)

时间:2022-08-25 03:03:42

俩人正说着话,小徒弟已和店小二端着丰盛的酒菜盒进来了。几个人刚把酒菜在饭桌上摆好,不知怎的,一只酒杯忽然滚落在地,“叭”地一声碎了。曹罗二人对视了一下,知道不是什么好兆头。曹竹斋皱了皱眉说:“是祸躲不过,随它去吧!”此时,一个面容清瘦,风度儒雅的中年汉子迈步进了草堂。他双目熠熠生辉,一见罗有高,忙抱拳问道:“这位大概就是台山兄吧?”罗有高也起身抱拳说;“不消说,佩言兄就是足下你了!”说罢,三人哈哈大笑,遂围桌而坐,边谈边吃。

罗有高不解地问:“曹兄武功如此高,生活却为何这般清苦?”曹竹斋长叹一声道:“我这个人一生怀傲骨,宁愿栖身布衣之巷,过那‘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吾也不改其乐’的清苦日子,也不想与官府富商往来,仰人鼻息。故虽有‘曹一拳’的雅号,却收徒甚少,算算也不过三五人而已……”潘佩言接过话题说:“我授徒倒是不少,然而却没有一个能继承我的武功。为何如此呢?佳徒难访啊!虽然偶尔也能遇见一些资质聪明的人,可惜不能忍耐习武练功的劳苦,‘三天打鱼,二天晒网’,即便有一百个这样的徒弟又有何用?”曹罗二人点头称是。

潘佩言又道:“我教拳重教学相长。其实,我的本领,从恩师处学来的只有十分之五,另五分则是在教徒时自学的。教徒试艺时,徒弟往往采取突袭的方式,其招其式常不合拳法,我便在这不合拳法的突袭之下,于无意之间想出了制敌取胜的妙法……”三人正谈得投缘,一个徒弟飞快跑了进来,喘息着说:“师父,不好了!‘李罗汉’带着一伙人朝这儿来了!”

曹竹斋把眼一瞪道:“慌什么!”又回过头笑着对罗潘二人道:“二位,眼下是‘山雨已来风满楼’呀!”话刚说完,“李罗汉”已带着一伙人闯进了草堂。见曹竹斋眼也不抬地与罗潘二人喝着酒、品着菜,深知曹潘二人武功非凡不敢造次,他强压怒火抱拳道:“二位师父,在下有礼了!”见曹潘二人根本不理会自己,不禁有点生气,提高声音说:“二位师父,那个居右而坐的外地汉子,今日在西园打伤了我,若不是恰逢二位高人用内功调治,恐怕我现在还躺卧在床,不已。我现在要请高人教训教训他,还请二位师父不要从中阻拦,免得双方伤了和气!”“李罗汉”的话软中带硬,有恃无恐。

罗有高正待起身,潘佩言早已抢先立起,笑问道:“不知你请了二位什么高人?”“无量佛!”从“李罗汉”的身后转出一僧一道,那和尚脸生横肉,身似铁塔,双目寒光闪闪。那道人倒生得风流俊俏,貌如书生,然目放阴毒之光。潘佩言拱了拱手说:“二位出家人雅兴不浅,今日到此有何赐教?”

“阿弥陀佛!”和尚嗓音宏亮,底气十足地说:“贫僧闻听这位汉子武功十分了得,不禁一时技痒,想和他比划比划,以决高低!”潘佩言冷冷一笑道:“出家人本以慈悲为怀,为何你却好勇斗狠?”那和尚将脸一沉,眉横杀气道:“休要罗嗦!待我和那汉子过过招!”潘佩言不吱声地走到院中的兵器架旁,拔出一根长枪。武谚云:“棍打一大片,枪打一条线”。但见潘佩言手中丈许长的枪杆,足有酒杯般粗细,他双手稍一用劲,枪杆却如疾风中的茅草一样簌簌颤抖;他顺手绕了一个枪花,如长蛇吐信一般,那枪头一下子插入一块石凳的小洞内,尔后双手微微一抖,只见那块一百多斤重的石凳,飞起一丈多高又凭空落下,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坑……

众人一见,皆吐舌惊奇。和尚有些胆怯,然而就此而回,又未免丢人现眼,心有不甘。他麻着胆说:“潘施主果真好功夫!然贫僧欲比试拳法。”

曹竹斋闻言,气定神闲地走了过去,哈哈一笑道:“好啊!请出招吧!”和尚提气运力,衣袖一甩,双臂挥出,如暴雨狂风。曹竹斋左右躲闪数招之后,运劲于拳,前脚进,后脚跟,一个重拳直捣和尚胸部的“膻中”穴,只听“扑通”、“哇呀”二声,和尚仰巴叉摔落在地,口吐鲜血,不能动弹……就在此时,只见在一旁观战的道人左手微抖,一支闪亮的飞镖直奔曹竹斋的面部,曹竹斋来不及伸手,只好张口叼住。然而,紧接着第二、第三支飞镖又电闪而至;罗有高眼急手快,双手麻利地接住,口中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两支飞镖又同时一上一下直奔道人。道人刚躲过上面飞来的镖,下面的镖却没躲过,飞镖扎腿,鲜血直流,痛得嗷嗷乱叫。“李罗汉”见状,忙指挥手下抬着一僧一道逃去。正是来得猖狂,去得狼狈。

望看“李罗汉”等逃去的背影,罗有高转身对曹潘二人道:“看来,此地不宜久居,应趁早转移他处!”曹竹斋道:“我也有此意!然我等三人今日有缘相聚,可否结为金兰之好?”罗潘二人赞好主意。于是,三人彼此换过兰谱,摆了猪头三牲,歃血为盟。竹斋为大哥,佩言为二哥,有高为老三。三人结义,情谊更浓。三人商定,次日一早,便离开扬州,分道扬镳,各奔东西。然每年的四月初八,都须相聚于扬州的“大照寺”,研武论文,升华境界。

红烛闪亮,酒宴继续。三人浅斟低酌,作长夜之饮。

曹竹斋手捋长髯,脸含笑意地问罗有高:“愚兄是个喜听轶闻佳话的人,曾听江湖人传言,罗贤弟游四川返乡时曾有一段精彩故事。今晚酒性正豪,可否详细道来?”潘佩言也在一旁附和着。

罗有高面容红润,神采照人,略一沉思道:

“好吧,既然二位兄长想听,小弟就细细说来。也是去年春天,小弟因慕四川瞿塘、峨眉、剑阁山水雄险,便束装独游。小弟我凭陵绝顶,指点山川,目穷千里,襟怀大畅。待尽兴而返时,满满载了一船我喜爱的奇石,上面的石头全用丝织细绢的口袋包裹好。我呢,则临江独酌,眺望江景。有时则坐在船上,捧运摩挲奇石,终日不休……

那知,我的这种奇怪举动,引起了船家的注意,他们误将包裹好的奇石当作了值钱的财宝,且数量惊人。于是,便见‘财’起意,深夜密谋,杀客分‘财’。

此船除小弟外,共有四人。一个是去峨嵋山朝庙还愿后还乡的老香客,另三个则是‘黑道’船家。老香客话语不多,除了观景便是念经,是个面目慈祥、心地虔诚的居士。三个船家则鬼鬼祟祟,一看便知非良善之辈。

这天夜晚,正在睡觉的我突然一下子惊醒,心知有异;平时研习《易经》,此刻袖而占之,知有杀机。便悄悄起身,静心侧耳察之,船家密谋之言大致获悉,尔后我又坦然而睡。

三天后的一个傍晚,夕阳西下,客船停泊在荒江丛苇间。三个船家摆下一桌酒菜,独邀我入席。我明知酒无好酒,故任对方怎劝也滴酒不沾。为了迷惑对方,脆取出自备的绍兴佳酿,开怀畅饮。没一会儿,几瓮佳酿都饮完了,我故意歪歪斜斜起身告辞,‘醉’态十足地进入床榻,灭烛而眠,呼噜大作……船家见状大喜,三人各持明晃晃的鬼头大刀拿着火把闯入床榻。见我蒙头大睡,其中一人举刀猛砍,忽觉不对,忙掀开被子一看,哪里有人?于是三人连忙搜索。此时,我在老香客的舱内叫道:‘喂,我在这里!’一人闻听,急忙提刀奔过来,不料,被我的一块飞石击中手腕,刀‘当’地一声掉落。第二个人大怒,也提刀奔了过来,下场同样。我对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老香客说:‘不必害怕,你看我如何去收拾这几个江洋之盗!’我闪电般跳了过去,拳脚齐发,三人应声而倒,动弹不得。我将三人叠垒在一块,顺手拾起刀来架按在上面一个的脖颈上,大笑道:‘我有未卜先知之能,你们焉能谋害得了我?再说,我既无金银财宝,也无点石变金之术,你们又怎会有巨财可得!我不过是要故意戏弄你们罢了,也借此而铲灭世上之恶人,聊逞罗某平生之志!”

三人吓得连呼‘饶命’,还说家有老母幼儿,杀一人便是杀全家云云。这时,惊魂稍定的老香客忙过来求情,说是这三人确实罪大恶极,本不该饶恕,但放下屠刀者,还是可以成佛的。给他们一个改恶从善的机会吧!……我想了想,扔掉手中的刀说:‘好吧,看在老人家面上,姑且饶你们不死。如若还心存歹意,继续作恶,让我得知,便取你们项上人头!’三人爬将起来,颤巍巍应着。我又说:‘但凡一个人敢于孤身远游,大多有能力自保,就如我一样。所以一旦遇上了,就应善视善待,不要存心不良,自找死路。须知,多行不义,恶报将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三人唯唯诺诺,连大气也不敢出。他们几乎把我当成是天神下凡了……”

罗有高刚把故事讲完,三人便敞怀大笑起来。潘佩言忍住笑赞道:“贤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摄精取华,行侠仗义,经历与学问、武功俱增,可敬可佩!”此时,明月东升,院中树影被月光照在地下,时聚时散。深巷中的狗吠声,零零落落,随风而至。在这春风和暖的月明之夜,三个能文能武的当世英豪,谈武论道,睡意全无,直至东方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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