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散圣 第8期

时间:2022-08-25 07:01:32

红绿彩瓷器是一种具有开创意义的上彩绘品种,主要流行和兴盛于金代中晚期。金代中晚期题材的红绿彩瓷塑像十分丰富,具有很高的历史、艺术和科研价值,可極大地丰富佛道两教艺术史和社会文化史的学术研究。

布袋弥勒塑像是金代红绿彩瓷中極具特色且最能代表当时工艺水平的瓷塑产品之一。根据目前发表的资料,大概有五尊布袋弥勒红绿彩瓷塑。布袋弥勒塑像系由晚唐五代时布袋和尚契此的传说故事演变而来,佛教将其宣扬为兜率天宫内院弥勒菩萨的化身。由此开始,中国佛教弥勒信仰逐渐世俗化和中国化,至宋金时期布袋和尚彻底代替了原来印度佛教的弥勒崇拜,中国化的弥勒菩萨信仰正式形成。笔者以为,布袋弥勒信仰的盛行以及艺术形象的样式与禅宗特别是临济宗杨岐派的传播关系密切。

红绿彩瓷

“手指白云弥勒”塑像略考

深圳望野博物馆藏“手指白云弥勒”塑像是红绿彩瓷中制作精美、造型生动的一尊佛像。该瓷塑高35.6厘米,赤足立于四方台座上,左手提布袋,右手指天,满脸笑容,额上有突起肉髻,体态肥硕,袒胸露腹,胸前挂带佛珠(图一)。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扬之水先生《望野博物馆藏红绿彩人物塑像丛考》一文认为,该尊“手指白云弥勒”造型设计“似乎是从著名的祥宗公案中借来一点创意,即药山惟俨与李翱问答‘云在青天水在瓶’”。根据传世绘画,日本南禅寺藏传宋人马公显《李翱问答图》、美国大都会博物馆传宋人直翁《李翱问道图》,前幅图中药山禅师右手上指,日“云在天,水在瓶”,此与“手指白云弥勒”颇有吻合之处(《精彩——金元红绿彩瓷器中的神祗与世相》,文物出版社2009年版,第23页)。从禅学意境上讲,此尊弥勒“手指白云”确与“云在青天水在瓶”有诸多相似处,这应该与禅宗思想有内在的联系,或许此尊塑像的灵感即渊源于此,至少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当然,确切地说,“手指白云弥勒”塑像的造型其实有最直接的经典依据。

布袋和尚本是禅宗宣扬的佛教著名散圣之一,布袋弥勒形象有其历史演变的发展过程。布袋和尚故事最早见于北宋端拱元年(988)赞宁所撰《宋高僧传》卷二十一《唐明州奉化县契此传》:

释契此者,不详氏族,或云四明人也。形裁腲脮,蹙额皤腹,言语无恒,寝卧随处,常以杖荷布囊。入鄽肆,见物则乞。至于醯酱鱼葅,才接入口,分少许入囊,号为长汀子布袋师也。曾于雪中卧,而身上无雪,人以此奇之。有偈云“弥勒真弥勒,时人皆不识”等句。人言慈氏垂迹也。又于大桥上立,或问:“和尚在此何为?”曰:“我在此觅人。”常就人乞啜,其店则物售。袋囊中皆百一供身具也。示人吉凶,必现相表兆。亢阳,即曳高齿木屐,市桥上竖膝而眠。水潦,则系湿草履。人以此验知。以天复中终于奉川,乡邑共埋之。后有他州见此公,亦荷布袋行。江浙之间多图画其像焉。

这则契此和尚故事贯穿了禅宗“即心即佛”和“平常心是道”的教学理念。传记作者赞宁曾任吴越国两浙僧统,精于经律论三学以及儒佛经史,入宋后更官至史馆编修、两街僧录,奉诏编撰的《宋高僧传》具有官方的权威性,此书记载“江浙之间多图其像焉”盖有所闻见。该则史料反映了布袋和尚几个重要特征:一是“形裁服腰,蹙额皤腹”,即是额头有蹙,相貌丑陋;二是“常亦杖荷布囊”,即身边常用杖荷布袋;三是行迹怪异,有超乎常人的神通,能预见未来;四是自称是“弥勒”菩萨的化身。这些都奠定了布袋和尚图像的基本元素,是历代僧传资料中记载布袋故事之祖本。

景德元年(1004),东吴沙门道原所撰《景德传灯录》卷二十七在《宋高僧传》的基础上增添了诸多内容,主要是故事和偈语,略云:

明州奉化县布袋和尚者……常以杖荷一布囊,凡供身之具尽贮囊中。……师有歌曰:“只个心心心是佛,十方世界最灵物;纵横妙用可怜生,一切不如心真实;腾腾自在无所为,闲闲究竟出家儿;……”又有偈日:“一钵千家饭,孤身万里游;青目睹人少,问路白云头。”梁贞明三年丙子三月,师将示灭,于岳林寺东廊下端坐盘石而说偈曰:“弥勒真弥勒,分身千百亿。时时示世人,时人自不识。”偈毕安然而化。其后他州有人见师亦负布袋而行,于是四众竞图其像。今岳林寺大殿东堂全身现存。

由道原所补充记载可知,布袋和尚当时有许多偈语流传禅林,“四众竞图其像”,浙江奉化岳林寺东大殿内尚存其真身。此段记录不仅补全了“弥勒真弥勒”四句偈语,更道出了布袋和尚独特的云游方式:“一钵千家饭,孤身万里游;青目睹人少,问路白云头。”这正是金代“手指白云弥勒”红绿彩塑像的文献来源。所谓“手指白云”即源自布袋“问路白云头”的答语方式,这是一种纯粹的禅宗艺术和思想哲学,也是目前为止仅见的一尊“手指白云”布袋弥勒塑像。此后,南宋淳祜年间普济《五灯会元》、志磐《佛祖统记》以及元末昙噩《明州定应大师布袋和尚传》等书中又补充和增添了诸多行化事迹,布袋和尚“形裁腲脮,蹙额皤腹”的形象逐渐定型。

其实,布袋弥勒故事在北宋士大夫中即有流传。北宋年间苏轼即有题著名画家崔白《布袋真仪像》的跋文:“熙宁间,画公崔白示余布袋真仪,其笔清而尤古,妙乃过吴矣。”另据两宋之际庄绰《鸡肋编》卷中载:

昔四明有异僧……人皆目为布袋和尚,然莫能测。……今世遂塑画其像为弥勒菩萨以事之。张耒文潜学士,人谓其状貌与僧相肖。陈无已诗止云“张候便便腹如鼓”,至鲁直遂云:“形模弥勒一布袋,文字江河万古流。”则东坡谓李方叔“我相夫子非癯仙”,盖度语矣。

看来北宋文坛诸大家都已游戏于此,说明布袋和尚形象逐渐为僧俗两界信众所认可。发展到北宋末年,布袋弥勒的宗教地位获得官方的正式赐号。据元代袁桷《延祐四明志》卷十六《释道考》云:“布袋和尚者……宋元符元年赐号‘定应大师’。三年,祥光现于葬所,得锡杖净瓶,邑人建阁藏之。崇宁三年,赐阁名‘崇宁’。”传世画作中有南宋梁楷布袋和尚像,构图简明有力,用笔粗放,寥寥数笔,活灵活现地刻画了布袋和尚肥硕憨厚的姿态,是典型的早期布袋弥勒形象(图二)。另有传南宋梁楷、牧溪所作简笔布袋和尚图多幅(图三)。

禅宗的传播与布袋弥勒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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