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慈母泪

时间:2022-08-25 06:58:17

一个边陲小镇。

火车吐着白烟缓缓驶入这个偏僻的小站。涂着黄色油漆的车站小房,在列车的喘息中抖动着;十几米长的简陋站台空旷地躺在轨道旁边;因时间久远,水泥站台历经风雨剥蚀,早已瘢痕遍布。虽已进入3月份,但在这里,春天似还遥远。目光所及,到处是一小片―小片未化的残雪及经冬植物将腐的残躯;远处,浓密的树木未见吐绿,黑黝黝地不时闪现出几幢暗灰的农舍屋顶。

小站只停车1分钟。他慌忙搀扶着颤巍巍的老母下了火车。

在踏上站台的一刹那,他用兴奋而又怯懦的目光四下张望了一下,似乎放了心,不禁吁出了一口气。这里几乎没有人下车,也没有人注意这装束普通的一老一少。不远处,几株松树形成一个小小屏障,那以外是无垠的大地。

他缓缓地搀扶着母亲走向那里,拣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安置母亲坐下。

“妈,我去了。”不知为什么,他的嗓音喑哑而颤抖。

“儿呀,早去早回。人生地不熟的,问人的时候多说几句好话。”

“知道了。”他垂下头低低地说。

“别惦记我,荒郊野地的,防备点狗……唉,别惦记……”

一刹那,他的眼里闪现出一丝愧悔和凄楚交织在一起的光。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竟没有发出声音来。

他卑怯地站在那里,不敢再看母亲,不敢再看那被寒风吹动的一头凌乱的白发,不敢再看那双蒙满白雾而又充满期待和希望的浑浊双眼。一时间,他那早已下定的决心动摇了。

“咋的?咋还不动?别惦记我……”老人无光的眼里流露出慈爱,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揉皱的手帕擦着眼角。良久,他咬咬牙,嘎哑地说了句:“妈,那我去了……”一扭头,又朝车站走去。他知道,再过十几分钟,将有一列返程的火车经过。

这是一幕遭世人谴责的弃母的悲剧,事情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然而,我们的故事绝不仅此而已,事情似乎也未就此完结。

他是北京某厂的辅助工种的工人,待遇低、工种差。已经28岁的他,每当看到厂区附近花圃中,一对对互依互偎的少男倩女,心中就不免生出无限的惆怅和哀怨。在妒忌中,他咒骂自己没遇到好运,摊上个瞎眼的寡母,以至于从没有人主动提出给他介绍女友。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不少姑娘鄙夷的目光,于是他那良心上的天平倾斜了。借口某地有位专治眼睛的神医,他把白发苍苍的老母骗到了这冷寂、边远的小镇。

事情很快败露了,老人被送回北京,他也以遗弃罪被判处6个月拘役。

为了教育世人,宣判将在工厂礼堂举行,而后,他将被押往劳改地点强制劳动。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半夜时分,寒风瑟缩中,一位双目失明的老妪,双手搂住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裹,盘膝坐在离礼堂不远的围墙边,嘴里还不停地念叨些什么。含混不清的话语和着浑浊的老泪朝外淌着。几缕枯萎的白发被泪水沾湿,散乱地贴在脸颊上。当人们发现她时,宣判会已开完,押送犯人的囚车“呜呜”地叫着奔远处去了。此时的老人已经冻僵了,嘴里却喃喃地说:“这是俺儿的棉衣,让他带上……俺儿还没上过一回身……饶了俺儿吧……”

领导、同事、围观的人们的眼窝红了。那心情是复杂的。

老人被工厂包了下来,周围的工人都伸出了援助的手。这不光是同情,还有无声的谴责。

因为情况特殊,加之认罪态度尚好,劳动表现又不错,他被减刑3个月。而在这3个月中,凡是接见之日,人们就会看到一位双目失明的老妪,怀里抱着一个包裹着各类食物的大包袱,睁着一双无神的双眼,排在队首。盲眼仍旧向外迸发着希望和企盼的光泽,嘴则不住地咕哝着,像是在向苍天祈祷。人们还注意到,接见时,儿只叫一声妈,便泪流满面;母亲只唤一声儿,就老泪纵横。母子相对无言。母亲把所有糕点掰开,直接送进儿子的口里,然后趋近身子,把耳朵凑到儿子的嘴巴前倾听,似乎那咀嚼食物的声音是世界上最美的音乐。母亲那淌着浑浊泪水的眼里所流露出的幸福和满足,是用笔墨难以描述的……

上一篇:股票套牢后 下一篇:差生也能造原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