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荷兰被跟踪

时间:2022-08-25 02:40:40

如果你点击了这个题目,期待一个惊险的侦探故事,那你一定要失望了;而我,也就犯了时下网络媒体常犯的毛病:看题目吓人一跳,打开一看牛头不对马嘴。

但是,我今天确确实实被人跟踪了一天,从早上九点一直到下午五点,毫不夸张。跟踪我的人是一个来自荷兰南部的腼腆的女中学生,她跟踪我的目的是为了完成她的一个作业。老师布置给高中二年级学生的作业叫“Work shadowing”,要如影随形地跟随某种你希望从事的职业一天时间。所谓“你希望从事的职业”同我们小学时经常要写的作文“我的理想”有点相似。

这个叫妮可的女中学生说话轻声轻气,她跟我电话联系时就坦言:“其实我还不知道我将来想做什么工作,我只是对异国语言比较感兴趣,所以就想到要找一个教奇异语言的老师跟一天看看。”补充一句,对荷兰人来说,所有的欧洲语言都不属于“奇异”范围,荷兰人会讲几种欧洲语言的很多。他们自己说是因为荷兰实在太小,一不留神就到了人家的地盘,所以学会了入乡随“语”。欧洲语言至多只能叫外语foreignlanguage,而称不上奇异语exoticlanguage。所谓exotic除了地理上要遥远,文化上还要神秘,如中文、日文、阿拉伯文之类才够得上资格。所以认定要找“教奇异语言的老师”的妮可最后在网上找到了我。

今天一大早,妮可真的就像小影子一样跟着我,我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我还得不停地跟人解释我的这个小尾巴是怎么回事。早上九点到十一点的一年级语法课学生们得念很多课文并翻译成荷兰文,最后得把一篇英文的会话用中文表达出来。天知道半个中文都不会的妮可听了会不会觉得如听“天书”。

接下来的几个钟头可就难挨了。因为我要到下午三点才有另外一堂课,所以这之前的所有时间我都在办公室。中间曾进来几个同事和学生,一会儿谈这个,一会儿问那个。如果是荷兰人,妮可就还能知道我们的谈话内容,如果是中国人叽里呱啦半天,只看见妮可坐在边上微笑。办公室只剩我们两人时,我就不停地在电脑上打字,妮可就埋头奋笔疾书,也不知道她都在写些什么。我打字是为了设计好几段二年级期末考试的听力材料,同语音实验室联系要做成数码材料,考虑到听力材料中最好是男声、女声交替出现,便临时抓了一个男同事一起去录音。小尾巴当然跟去了。录完音我们两人在附近的面包房买了三明治,回到我的办公室,又重复起我不停地打字,她不停地写字的情形。突然她小声问我:“我可以问一下你现在做什么吗?”我说:“当然可以。我现在在把一些荷兰书的简介翻译成中文,因为有中国出版社有兴趣翻译、出版这些荷兰书籍。你坐在这里我已经翻译了三篇。你呢,都在写什么呢?”她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不停地写自己的感受,消磨时间。”原来,她在不停地用英语,给一个虚拟的朋友,写一封永远也不会发出的信,记录她一天的感觉和心情,有时funny,有时boring。

听完了下午三点的课后,妮可还让我填写了一份她今天表现的评估表,包括:该生今天是否影响了您的工作?该生态度是否和蔼?她对您的工作是否有了更深的了解?她是否认识到做这项工作需要具备什么教育背景等等。我想有些问题只有她自己才能回答。这一天下来她会有点收获吧,至少比空谈理想实在一些。而我,也因为被“跟踪”了一天,突然发现自己一天里也做了不少事情。

选自《北京青年报》

图/海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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