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飞了

莎是我大学的同学，她的外貌并不出众，但江南水乡的水土孕育了她的文静和纤柔，小

鸟伊人般的微笑更令人心动。武汉大学的新生报道会上，在一大堆来自天南地北的陌生同学

中，莎的幽雅和恬静一下子就牵住了我的目光。她的眼神如清新的露珠闪着光芒，一袭洁白的

长裙紧裹着她娇小的身体，那分明就是一朵默默盛开的睡莲呀！

我们出去走走吧！我走过去，像邀请一个早已相识的老朋友。莎有些吃惊，也许是我1.

70米的个头和一张还算帅气的脸让她满意吧，随即一笑，答应了。她的笑很动人，就像温柔

的音乐在恬静的风中轻轻地飘，让人无限愉悦舒畅。

阳光渗出脉脉的情愫，在我们相视无语的目光中，温柔地飘荡着。

我们走在静谧的林荫小道，让风随意撩拨轻扬的思绪。

我是重庆人，性格有点像重庆火锅那样火辣豪爽。过了好一会，我打破了沉默。

莎略带羞涩，低着头轻轻地说：“我是浙江人，那里有美丽的富春江和依依的杨柳，知

道吗，郁达夫就是在那里长大的？”

我摘了一朵小粉花放在莎的掌心，故意拉长声音说：“郁达夫恐怕没有你这样害羞吧？”

说完，我开心地笑了，莎也笑了。

那个夏日的午后，我们的笑就像两束快乐的阳光，在树荫下肆意飞翔。

我和莎就这样开始了简简单单的交往。那时，我们都喜欢去学校附近的一处荒草地散步

，在那儿能看到无数盛开的野花，能听见蟋蟀浅浅的吟唱，能和蝴蝶一起自由的飞翔。我们

的爱情也在浪漫的青春时光里纯纯的，亮亮的，柔柔的交织在了一起。

那是一个彩霞漫天的美丽黄昏，我和莎相拥着坐在草地上。呼吸着莎秀发上的青苹果味

道，我动情地说：“莎，我爱你！”莎紧紧地依偎在我胸前，有些感动地说：“我能听见你

的心跳，但愿我们能永远这样相依相拥，不要分离！”这时有一只蝴蝶飞过来，围着我们轻轻

地振动着翅膀。我突然想起了一个流传千百年的美丽爱情故事，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就是

那只飞舞千年的蝴蝶呢！”“蝴蝶？”莎不解地看着我。“是呀，梁祝那对痴情的蝶，我是另

一只呀，生死都不会分开的。”“夕阳作证！”莎兴奋地笑起来。

一切仿佛都在最美好的时刻凝固了。我把莎搂得更紧了，吻深深地贴在了她盛开的唇

边，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心爱的女人就守在我身边……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一起谈论张爱玲对爱情和人性苍凉之美的解析，一起逃课去橘子

洲头领略“孤帆远影碧空尽”的辽远和空旷，一起沙哑着嗓子唱郑智化的《水手》，唱童安

格的《其实你不懂我的心》，那时，莎的爱就像温暖的阳光，照耀着我，充溢着我，包围着我

，让我有活力，让我总有美好的憧憬。

转眼到了大学毕业，虽然我和莎尽了各种努力，还是没能如愿地走在一起。她回到江南

水乡的一个县城当了一名中学教师，而我却回到了重庆进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分手的那天，我

俩在月台上紧紧相拥，谁也不想分开。“等着我，我要成为你的新娘！”火车已经开出了站台

，莎的话还在我耳边回响，莎的泪还在我眼前飘飞。

莎经常用夹带着江南水乡氤氲之气的字体给我写信，告诉我她在富春江上划船，想象着

与我一起摇浆的浪漫；告诉我教师节她收到了一份很特别的礼物，一只背着家流浪的蜗牛；她

给我寄过一片含情的柳叶，还在生日的时候寄过张信哲的歌碟，在《信仰》蔚蓝色的旋律中，

我能看见她风含情，水含笑的痴情的眼睛。

B

我用似火热情，莎以缠绵轻柔，编织着我们爱情的红丝线，两颗相爱的心在相思的幸福

折磨中贴得更紧了。正当我们的爱情进行得如火如茶的时候，又一个年轻女子敲响了我爱情的

门扉，她就像一杯滚烫的酸奶，散发着极其诱人的味道，但又十分烫手。她叫悦，虽然聪漂亮

，可就是性格乖张任性飞扬跋扈，因为她有做总经理的父亲，更是助长了她的坏毛病。

那天悦到公司看她父亲，走到大门口，她的哈巴狗一下子窜到地上去了。她急忙去抓，

但那只狗很淘气，绕着圈子让她怎么也抓不着，正巧路过的我就帮她把狗抓了回来。事情就

像这样简单，不像小说情节充满悬念，然而悦却以为我是一个懂得关怀和体贴的男人，就从此

爱上了我。

悦的爱让我不知所措，我告诉她我已经有了一个爱我并且我也很爱的莎。

悦依旧不依不饶，几乎有点不近人情的爱我，她说：“我为什么要管别人爱不爱你呢？

我只在乎自己是不是有爱的感觉。”我被悦的自私吓了一跳，悦却郑重地向我宣布，如果我

娶她，不仅可以拥有一幢豪华别墅，还将进入公司的高层管理。

莎是我今生今世唯一最爱的人，而悦的承诺又是我尽毕生之力都将难以拥有的。物欲和

爱情，我灵魂的天平该向哪边倾斜呢？

就在我踯躅徘徊在物欲与爱情的狭窄小道之际，莎突然告诉我，她要来重庆看我。听

着莎激动兴奋的声音，我的心不禁震颤，两年了，毕业至今，我和莎整整两年没见过面了。

那一刻，我才发觉，我是多么渴望见到莎啊，在我的生命里，怎能没有莎和莎给我的爱呢？

冷冷的夜风中，我的心里却有一团温暖的火在燃烧。就要见到我日思夜想的恋人了，脑

子里面不断闪现着一些记忆的碎片：莎在阳光下纯净羞怯的笑，开满野花的草地，自由飞翔

的蝴蝶，见证我们爱情的晚霞，莎发际的青苹果味，还有莎优雅盛开着的温柔的唇……

终于，火车呼啸着驶进了这个城市。我和莎热烈相拥，然后，踩着午夜的灯光，我们慢

慢地走在大街上。莎就像一个漂泊已久渴望依靠和拥抱的孩子，紧紧地挽着我的手臂。我们开

心地诉说着心里话，曾经的风花雪月和饱受煎熬的相思，在我们喃喃细语中变得异常轻柔美妙

。

我送了一大束火红的玫瑰给莎，带着她走进了火锅店。在柔和的灯光下，莎像一枝栀

子花，纯洁，幽雅地开放着。我爱怜地注视她一脸的倦容——那追求爱情的执着——内心有

一股温情在流淌。我们就这样在彼此的视线和语言里，温柔地沉沦。

然而，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第三天中午，悦怒容满面地找到我们，她要莎立

即离开重庆，还说她已是我的人，不希望有第三者破坏我跟她的感情。悦的任性我早有所闻

，可她为了一相情愿的爱，竟然当着我的面对莎说出那些不堪入耳并且不是事实的话，我气得

脸都扭曲了，哆嗦着的嘴唇竟什么也没有说出口。莎满脸惊谔地看着我，她想从我脸上读出答

案，因为她不相信我们五年的相爱会如此不堪一击，更不相信我们重逢的喜悦会是假的。

我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莎。莎听了，沉默片刻，说：“我们走吧？”“走，到那里去？

”我愕然。“一起去南方开创我们的事业和爱情！”莎的声音异常兴奋和激动。离开重庆，

离开我蒸蒸日上的事业，去一个陌生的环境，从新开辟事业？我犹豫了，因为我没有那样大的

信心和勇气。

两天后，莎带着满腹的惆怅和失意离开了重庆。“你考虑一下，我等你！”临行，莎伤

感而执者的声音企图撕碎我的自卑和怯懦。可是，我却看着莎随风而泻的泪水，木然而立。

C

莎走了，再没有与我联系。我知道，她一直等我那一句沉甸甸的回答。但我依旧犹豫不

决，在焦灼不安中一寸寸撕扯着日子。我感到我和莎之间仿佛有了一道无形的隔阂，让我看

不见她的美丽，也看不见她的伤感。

悦却在这时对我发动了猛烈的情感攻势，她不仅让她的父亲提升我做了部门经理，总是

想方设法抽时间来陪我。虽然悦的爱一点一点的侵蚀着我，但我觉得我跟她的距离还是很远

很远。暮色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空气中的寒意也越来越浓。悦幽怨的声音破窗而入，震颤

着我的脆弱，“你就那么铁石心肠，为了你，我早已失去了一个女孩子最起码的尊严……”几

乎是在一瞬间，所有的刻意和压抑轰然崩溃。没有了莎稳妥安全的爱，我顺着悦的牵引，慢慢

滑向了她刻意编织的情感网络。

“对不起，莎！”当我手握话筒对远在江南的莎说出这句无足轻重的话时，莎哭了，她

没有怨我，只轻轻地说：“愿你永远幸福，少些烦恼！”

婚后的最初一段日子倒也平静安逸，我拥有了悦所承诺的一切。好长一段时间我几乎把

莎给忘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悦的任性暴露无遗，整天还像一个单身女人一样乱窜，没有一

点为人妻的模样。在家里，她处处显示出女皇般的威仪，不仅什么事都不做，还整天对我颐

指气使，稍不顺心，就大吵大闹。最让我无法容忍的是，她竟然怀疑我有外遇，原因就是有一

天她打电话给我时听见了旁边有女人的声音。

渐渐的，我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一尾生活在富贵网络里没有自由的小鱼罢了，什么都

不属于我。恍若隔世醒来的我强烈渴望心心相印，两情相悦的爱情。莎的名字，成了我灵魂

深处最美好的呼唤，可是，错以造成，我只有在莫及追悔中吞咽着苦涩。午夜梦回，我把每

一滴滑落的泪，挂成寒冷夜空里黯然的星辰。

D

又是烟花烂漫的三月，在没有告知莎的情况下，我来到了草长莺飞的江南。

莎很吃惊，她不知道我为何要千里迢迢地去看她。“过得还好吧？”莎轻声问。

看着我曾经深爱过也伤害过的莎，我不知道该怎样进行我们的谈话。莎没有多大的变化

，她的微笑依然那么迷人，粘满了阳光的香色。

沉默良久，我小心翼翼地提起了我的家庭生活。莎静静地听着，眼里不知何时漾起了一

层晶莹的泪光。“我要离婚！”当我鼓足勇气向莎表明了想要重归于好的心迹时，心里竟有了

一种说不出的辛酸。“我不知道，该怎样对你说，虽然我们曾经深爱过，但我们的缘分早在你

决定娶悦的时候就已经尽了。婚姻不是儿戏，无论是苦是甜，都是你自己选择的结果，应该包

含着一种神圣的责任。你还是好好善待自己吧，现在我也找到了属于我的爱情。”

尽管莎的声音轻得生怕伤害我，我还是感到一股凉意于瞬间袭遍我全身。我知道，我和

莎之间彻底完了，属于我的真爱也因我的过错，再也找不回来了。

告别了莎，告别了我爱的期望最后跌落的梦里水乡，我满心伤感的登上了午夜的列车。

我好恨，恨我的自卑和怯懦使我与真爱檫肩而过，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离我而去。难道，

与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结婚，没有幸福和快乐，这就是上苍对我的惩罚？

在昏暗的车厢里摇晃，我觉得自己就像被抛弃在爱情荒漠里负重的骆驼，满眼含着悔恨

的泪，只有风沙夹裹着苦涩和凄迷伴我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