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还彼此一份安宁与和谐

门猛地关上,如同一声短促的叹息,但我却分明听见了门外的那一声长叹。

也许那一年,我逐渐叛逆的速度,远远超出了你的想象。在我依稀的记忆里,这样的争吵不计其数,一点一点,蚕食着家庭的安宁与和谐。我只顾发泄自己内心所谓的委屈,却从不去了解你的想法。你总在我的书房门口来回踱步,然后长叹一声,默默走开,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没有得胜的快乐,只是觉得很可笑。

已经不记得那次为什么而争吵了。我站在衣柜前,说的话连我自己都觉得越来越过分。你可能真的被激怒了吧,抓起桌上的一只杯子向我砸来,我吓了一跳,没想到你会对我这样狠。我呆呆地站在那儿,都不知道闪躲。杯子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砸在了我右手边的墙上,碎瓷片与地面尖锐的碰撞声,刺痛了我的耳膜。我不愿用这样的方式轻易认输,于是留给你一个厉声的尖叫,然后抓起书包,推起自行车,准备去上学。关门的一刹那,我看见了你――弯着腰,从半掩的窗户后伸出半个头来张望着我。我轻轻关上门,顿时泪如雨下。我知道,你并不想伤害我,所以没有让杯子砸到我,甚至没有砸到我身后的衣柜。

鱼对水说:你看不到我的眼泪,因为我在水里。

水对鱼说:我能感觉到你的眼泪,因为你在我的心中。

转眼间,那段最叛逆的时光已过去,我逐渐长大,你却逐渐衰老。你的牙经常会疼,终于做出了决定,要拔掉三颗。那天,你坐在那张倾斜的椅子上,像一只可怜的小兽。我蓦地想起了两三年前,我也曾这样坐在沙发上,听着你有一句没一句的批评与唠叨,那时的我,用震天响的干嚎表达着我不屈的意志。而今,时光将我们的位置颠倒,却没有声响,只有最初的安宁与和谐。

我走到你的身旁,也许麻醉剂的药效并不强,你的手在医生叮当作响的手术钳下不停颤抖。我抓紧了你的手,柔声说:“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会过去。”我看见你那因疼痛而紧缩蹙结的脸,如雨后的一片叶子慢慢舒展开来。我转过身,走到窗前,假装在书包里找东西。我低着头,把书一本一本拿出来,又一本一本放回去。我想,我们都需要时间,去流尽泪水,还彼此一个平静如昔的面容。

而时光,则在匆匆流逝中,还给彼此一份最初的安宁与和谐,还给彼此一份最真挚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