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诚豁达的艺术心路

时间:2022-08-22 11:21:28

坦诚豁达的艺术心路

2005年夏日和2008年金秋,上海美术馆两度成功推出孔柏基画展。2012年在孔柏基先生八十诞辰之际,北京中国美术馆又隆重举办“孔柏基油画展”,系统展示孔先生艺术历程,坦诚舒展孔先生的艺术心路。

我和孔先生的关系可谓亦师亦友,将近半个世纪的友谊让我全息地看到了一个艺术大家的成长经历和艺术智慧;我们的交往甚密,交谈话题可谓亦文亦艺,让我深刻感受到孔先生的人生历练和文化态度;1986年孔先生前往大洋彼岸后,多次回国办画展和采风,我也有在美国当访问学者的经历与多次访美的机会。在国内时,更是谈天说艺,通宵达旦,在艺术时空上可谓亦此亦彼;我们从东方绘画的发端谈到西方艺术的演变,所论的艺术传承、美学建树、人文睿智、绘画流派可谓亦东亦西。四十多个春秋过去了,令人称奇的是,孔先生的绘画激情依然澎湃,艺术锐气依然如初,固体油画独树一帜,纸上油画长驱直入。孔先生与大自然的联系依然亲密,在上海时连续十二个春节出没于沪上小镇、江南水乡曾传为美谈,现在依然如故,走近山和水,乐于画自然,孔先生的理论思考依然连绵。他在再现敦煌艺术时总结过“三字经百句”,流传甚广,近年来,常常会在夜间飘来绘画思绪,立即起床命笔,陆续写下了《作画心态》、《我乐于画自然》、《五月的慢板》、《画树》、《伟大的梦》、《看近作有感》、《艺术之真》、《棲息处的流连》、《画的回忆》、《思念母亲》、《幸福》、《若干快乐的回忆》、《怀念苏州》、《路过英国乡间小镇》、《我走在巴黎的小街上》……孔先生的艺术之路走得坚定、执着、踏实、从容,他的艺术心路充满坦诚、豁达、理性、阳光。

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孔柏基油画展”力求体现回顾性、探索性、凝重性、抒情性和经典性。画展设置固体油画、敦煌印象和纸上油画三大板块,这些作品创作之年起于1979年,止于2011年,跨度22年,2001年以后无一年遗漏,可见其艺术历程的回顾性。孔先生在固体油画领域辛勤耕耘了四五十年,开创性地践行了铺、敷、刮、揉、搓等,画出了浑厚凝重、斑驳陆离的艺术风格。孔先生画的敦煌印象源于敦煌艺术,菩萨坐像栩栩如生,力士伎乐形象丰满,供养人虔诚坦荡,信徒月神各有其貌,孔先生不仅画出了敦煌艺术的博大精深,而且画出了富有灵性和张力的“孔柏基的敦煌绘画”。纸上油画为孔先生所独创,他用液体油画颜料在中国皮纸、宣纸和西式各种纸上姿意作画,精心收拾,力透纸背,滋润渗化,情思悠悠,尽收神奇,难以复制,不可多得。这次展览突出重点,力显创意,较好地体现了探索性。凝重性是孔先生作品的一大特征,他的画总是画得准确肯定,下笔见力,磅礴见势,掷地有声,在画中可以找到力量的凝聚和爆发,可以感受激情的回荡和升华,有时甚至感到飞流直下、雷声滚滚、气吞山河、惊天动地。《塞尚像》、《梵高像》、《海蓝》、《庞贝的女儿》等画得铁骨铮铮、锵铿作声、线条硬朗、神情深邃,《南浔老戏台》、《后院》、《沧桑赋》、《遗迹咏叹》、《老树》等画得浓烈浑然、格调深沉、古朴庄严、感召历史,其凝重性清晰可见。孔先生的作品在关注凝重性的同时并不排斥抒情性,相反,以情入画、以情动人是孔先生作品的另一特征。《近边小林》的风光旖旎、楚楚动人,《池塘》的波光云影、婀娜多姿,《海边》的湛蓝调子、浪漫风情,《花》的缤纷岁月、绚丽春光,《思念母亲》的思乡心切、情意绵绵,《怀念姑苏》的阅读宁静、领悟单纯,《路口》的人生感言、人文情怀……孔先生的作品总是弥漫着幽幽情愫,细细品来,感人肺腑,沁人心脾,难以忘怀。经典性是孔先生作品的毕生追求。孔先生十分重视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个人油画展,带来了精品力作。他深情地说:“我把它作为一次汇报、一次自我鞭策,并一定不负众望,继续前进。”《远眺》注重形体结构与色彩结构的统一,意象夺人,诗情怡人。《窗外秋色》强调构图新颖、动静相含、情景互融、声色伴行。《北魏菩萨》、《观音菩萨》、《力士》和《供养人》讲究线条质量、美学涵养、艺术境界和敦煌传承,具有鲜明的绘画个性和经典的艺术价值。《北欧行》、《意大利印象》、《威尼斯》、《临梵高素描》、《塞纳河畔》、《伦敦小街》、《法国圣米歇尔》、《巴黎郊外》是孔先生欧洲采风归来之后的精心之作,挟裹典雅之风、包含艺术人文。这些作品的经典性是画家的绘画能力与生活体验、综合素质整合的产物。

孔先生于1932年出生于浙江上虞,1944年拜师学画,1948年毕业于上海中华职业学校,1952年开始版画创作,1956年在上海戏剧学院任教。曾任上海戏剧学院美术系主任、副教授、艺术研究所所长。1986年定居于美国。他的艺术人生可分为三个时期。第一个时期为“印象启蒙”时期,从上一世纪40年代至1964年。在这一时期,孔先生努力学习绘画基础知识,率先接触“印象主义”和“后印象主义”绘画技巧,画了大量写生,为日后的崛起奠定了扎实的基础。第二个时期为“发展创新”时期,从1964年到1986年。在这一时期,孔先生积极探索中国传统艺术与西洋现代绘画艺术表现方法的结合,从汉砖石刻、书法碑帖、古墓壁画、民间木刻、皮影戏等的造型研究到敦煌、龙门、永乐宫等传统艺术宝库的现场观摩写生,进行了大量积累,作品数以千计。他在固体油画上异军突起,在内容与形式的结合上开辟出富于个性的表现领域。他还开创了“宣纸油画”的新领域,使油画作品更易渲染,更具东方神韵,更易保存,成功探索了一些独特的绘画技法。第三个时期为“走向经典”时期,从1986年至今。孔先生移居美国后有更多的机会赏研世界艺术大师的经典名作,对世界艺术发展潮流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于是在更广阔的艺术视野中进行“学通东西”的绘画实践。

对于孔先生的画,笔者已经写了不少文字。对于此次画展,我想最值得研究的是孔先生“坦诚豁达的艺术心路”。

“艺术的责任”为其一。孔先生带着“艺术的责任”画画。因为有神圣的“艺术责任”,总有不竭的精神动力、不屈的艺术胆略、不息的绘画实践和不凡的精品力作。孔先生在艺术札记中写道:“我经常问自己,艺术是什么?艺术即自然,即现实,即真理。而艺术家从这个基础出发并感悟到自己的责任,那即是通过自己的行为去表现出更真挚的内涵、观念和个性,并使自己的表现形式不落窠臼,清晰明确。”

“自然的召唤”为其二。孔先生向往自然,崇敬自然,对自然有亲情之感、深切之悟,他对“自然的召唤”有许多至理名言,值得我们记取和共品。他说:“我乐于肩背着画夹,在康州格林威治小镇附近奔逐,寻觅景色、写生作画,置身于春天的妩媚、夏天的葱茏、秋天的艳丽,以及冬天的静谧。细品行云流水,一树一屋,我领会到,一个凡人,如能作画于斯,融化于斯,能够感悟到自然的运转、生命的运转、艺术的运转的存在,那么,这确是一种幸福……”

“创新的坚守”为其三。孔先生的艺术之路是探索之路、创新之路,孔先生在固体油画领域的创造性耕耘、在“敦煌印象”领域的大胆实践、在纸上油画领域的开拓性崛起,足见他对创新的坚守,这在前面对于此展作品特点的分析中已经论及,不再赘述。孔先生十分关注法国文化艺术的浪漫与创新,他在《我走在巴黎的小街上》一文中平和而深刻地解析着这种“创新”:“我只感到,这样的环境和气息,只能说明这是一种均匀、一种雅寂、一种古朴、一种浑厚,同时也洋溢着一种浪漫、一种温馨、一种协调、一种庄重。确实是非常古典,但又是非常现代,确实是非常传统,但又是非常朝气蓬勃……表现出特别浪漫和诗意,特别的自信和洒脱。”在孔先生的展出的作品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这种“浪漫、诗意、自信和洒脱”。

“心态的选择”为其四。孔先生画画时十分平和从容,心态很好。他在《作画的心态》一文中坦然说道:“画画下笔时,不必犹豫,不必像某些镜头介绍的那样,紧皱眉头,似乎要么不下手,一下手就重千斤似的。因为画什么,画时的心情都是前提,一切均已定了局,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画什么题目,也不是问题。历史和现实的、真实和虚拟的、具象和幻想的,一切的一切,都是术从思,思从我,以我为主,不从他人之命。”

“生命的怀念”为其五。孔先生的许多作品直奔“生命的怀念”的永恒的话题。他画故乡,画小时候常常梦见的老槐树和后院。孔先生每天早上起床,梳洗完毕,整理衣着后,总要站立在母亲的相片前思念母亲。他说:母亲离别“这二十多来年,我一天也没有能停止思念妈妈,无数次地梦见妈妈仍在我身边。……妈妈是崇高的人,她毕生从不自夸自耀,从不怨天尤人,她从未有过个人企求,也从未有过任何隐患遗憾;她是一个彻底光明磊落、无怨无悔、坦荡自重,毕生都默默地奉献给周围每一个人的人。在我的心目中,她是一个伟大的妈妈……妈妈养我育我,教我护我,引导我,鞭策我,五十多年来的教养,如果潜移默化使我能感悟到其中一部分,这是我终生的幸福。我永远热爱妈妈,崇敬妈妈,思念妈妈,为有这样一个极其平凡、极其坚强、极其伟大的妈妈而自豪”。孔先生还常常梦见姑苏,梦见水揉的故乡。他在《伟大的梦》的尾声动情地写道:“不管如何,这总是我的梦,我无法忘却,无法回避,无法鄙弃。我的梦也许告诫我:应当怀念历史、怀念自然、怀念故土、怀念曾经引领过我的人;应当缅念梦的启示,从生命中去珍惜梦的。”孔先生的深深的亲情、乡恋和感恩,使他进一步理解生命、走进历史、懂得敬畏、感恩亲情,使他的艺术创作进一步走向成熟、趋于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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