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雪 第5期

1

华灯初上，路上的人忙忙碌碌，我偎在林的怀里坐在落地窗前看着下面的人来人往。

林，你爱我吗？我问。

傻瓜，当然爱你。林抚着我的头发笑说。

只爱我一个人？

嗯，只爱你一个人。

我微扬嘴角，紧紧抱住林，满足地轻叹。林，我们永远不要分开好吗？夏日飘雪，乃敢与君绝。林加班的周末，我找好友去喝咖啡，敏看着我眼角眉梢的幸福光彩，担心地说，妮，你不该陷得太深。林是个飘荡的男子。

我相信他会为我停留，他说会爱我一世。我志得意满。

敏眉头轻蹙，妮，爱会让人盲目，你已陷得太深。希望你可以幸福，如若不是，及时放自己自由，我不想见到遍体鳞伤的你。

我轻笑，为敏的多虑。林的爱语和誓言犹在耳边回响，那样的温柔，那样的真挚，仿若已经累积几世的深情，怎会出错？

2

与林相识在公司的周年酒会上。那夜，我一袭雪白长裙和优美的身段让作为应邀嘉宾出席的林眼睛一亮，缠着公司经理为我们作介绍。

经理假意埋怨，妮，没想到你的美丽也为我带来了困扰。于是，三人相视而笑。

玫瑰花，烛光晚餐，林的热烈追求就这样展开，虽然老套，但是足够打动人心。

朋友翻出所有能找到的八卦周刊，指出林的一段又一段绯闻告诫我远离他，这样花心的男子无法托付终身。

我一篇又一篇地翻看林每段情事里的女子，媒体女子、富家小姐、商场丽人，皆是出色人物。我一介平凡女子，虽然足够美丽，却没有足够的身份，还是远离为好。

可惜，事事难料，好友的苦口婆心和自己的坚决意志最后终没抵得过一个情场老手的柔情攻势。

林一句话就俘虏了我。他说，妮，今生我找寻了好久终于把你找回来了，你欠我三世的情，这才是第二世。

我心甘情愿地搬进了他的公寓，为他煮饭洗衣，过着简单幸福的生活。看着满足小女人的我，朋友只有叹息。

3

林的工作越来越忙，这次去上海可能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我在家正百无聊赖，敏忽然来找我。

敏？有什么事吗？敏从不来林的房子找我，每次我们都是在她家里或者外面聚一下，聊聊近况。

林呢？敏开门见山。

我边给敏煮咖啡边说，他去上海出差，昨天早上走的，一个星期回来。怎么了？

妮，我今天中午出去，在餐厅看见林和一个美丽的女子貌似亲密地靠在一起吃饭。

我不由地抖了一下，热水从咖啡壶里溅出来，落在手背上，一片灼热。敏，你想太多了，他可能有事晚走了一天，那个女子可能是他的秘书。你知道，他的秘书都很美丽。

妮，你都不担心吗？毕竟那是一个花心的男子。你怎么可以这样云淡风清？敏对我的不温不火很是生气，拿起咖啡不管冷热地狠狠抿了一口，然后愣住，慢慢地放下杯子，说，“妮，你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在意。咖啡没有煮熟。”

敏走后，我缩在沙发里发呆，女人面对爱情时无法不多疑。当屋子被黑暗笼罩，我决定相信林，因为爱他，不得不信。

一个星期，林准时回家，意气风发，我一如往常，没问一句。

4

难得一个清闲的下午，和客户签约结束，经理痛快允许我提前下班。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经理暧昧地挤眼，去找你的亲亲爱人吧？

我微笑不语。

经过一家百货公司的时候，忽然抬头看见大屏幕上的钻戒广告，便走进去想看一看，不知道我和林结婚的时候，我的手指上能不能戴上这款钻戒。

转弯接近柜台的霎那，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底。本该在上班的林和一个美丽的女子正在挑选钻戒。女子手上拿着的我梦想着和林的婚礼上可以带上的那款钻戒，笑容灿烂。我忽然开始不喜欢那枚戒指，上面的钻石太亮了，刺眼。

我下意识地转到看不到他们的角落。这次该给自己寻找怎样的借口呢？也许他是为了给我买戒指才找她做参谋的。他的身边总是美丽的女子，我不由苦笑。

晚上，林破天荒地没有出去应酬，陪我在家里吃晚饭。我终于忍不住，说，林，今天在百货公司见到你了。

他愣了一下，没答反问，你今天不是上班？

哦。今天签了一份合约，经理高兴，放了我半天假。我边吃边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林无语了半晌，才开口说，我想给你买只戒指，却不知道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就想让她帮忙参谋一下。我不由微笑，我们想到的借口竟然是一样的。

第二天，当林把戒指戴在我手上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好悲哀，没想到要来的幸福比没有幸福还让人感到苦涩。

5

不断地有人告诉我林与美丽的女子出现在公开场合，我终于相信敏曾经的话，林是个飘荡的男子，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惟一只是骗人骗己的完美戏码。

敏开始频繁地过来陪我，看着好友担心的眼神，心里更觉苦涩。敏，你放心，如若无法继续，我会放自己自由，不会等到粉身碎骨。

林又没有回来吃晚饭，实在懒怠一个人吃饭，我决定出去买包泡面回来煮。站在楼下，我愣愣地看着车里拥吻的两个人，觉得心里有一角崩塌了。

为什么跑来我的家门口宣誓你的不忠？如果我曾经对谣言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怀疑，此刻也消失殆尽。

林看见我，眼里闪过一抹惊慌，急急地丢下车里的女子过来和我解释。

妮，你误会了。

我轻笑。我要去买泡面，你要不要也来一包？

林愣愣地点头，不知所措。

坐在沙发上，我捧着碗一边吃面一边看电视。林焦躁地走来走去。

妮，我……林不知怎样开口。

喝完最后一口汤，舒服地呼了口气，我幽幽开口。林，我爱你，所以我愿意退让，只要你不把女人带到我的床上，我可以装做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说完，没有听林的答话，我转身回房。关门的一霎那，我瘫倒在地。林，我已抛弃全部自尊在爱你，千万不要再伤害我了，不要让我对你彻底绝望。

6

年终的时候，公司集体出游，我决定前往，自从和林在一起以后，就再没出去玩过了。林也赞成。

计划出去三天，没想到第二天我就在爬山的途中昏倒。到医院检查出来的结果是我怀孕了。坐上回程的汽车，我打算给林一个惊喜，也许这会是爱情的转机。

公寓管理员看着我出现在家门口，眼神怪异。我正奇怪着那眼神所代表的意义，忽然听到屋子里传出低低的声，里面混着我再熟悉不过的男声和陌生的女声。

我微愣一下，在管理员的目送中离开公寓。走过街角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靠着墙壁滑落地面，痛哭出声。

林，你真的要伤得我体无完肤才甘心吗？哀伤莫大于心死，心碎了就再也补不回来了，你知道吗？我已经退到不能再退的角落，你却还在逼我。

再也没有借口。我擦擦眼泪，拨通了敏的电话。敏，陪我去医院好吗？

坐在椅子上，等着医生叫号的时候，敏问我，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我凄厉一笑。他不出生比出生幸福。

当金属器械从子宫扫过的时候，我感觉到硬生生的疼痛，痛得我不停抽搐。泪水顺着脸颊流下。这就是剜肉的痛吗？

7

躺在敏的床上的时候，忽然想起大学时看过的一部DV，似乎仍然保留在敏的电脑里。我挣扎着起床，打开电脑搜索，终于在遗忘的角落翻出它。打开，我认真地看。当剧中的男主角为了心爱的女生满天撒雪的时候，我觉得眼睛干涩得疼。休养了一个星期，我好得利落，身子如出游之前一般。听说我怀孕，林终于找上门来，小心翼翼地问我，妮，听说你有孩子了？

谁告诉你的？

一个……朋友说在医院看到你。林瑟瑟地回答。

我冷然微笑，说，不用担心，已经没了。

为什么直到今天才恍然明白这样的男子合该是属于众女子的，成为他的惟一只是妄想而已。可悲的是，即使知道这样的结果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依然会不顾一切地爱他。

敏，帮我去超市要点儿泡沫回来好吗？敏以为我要借故支开她，担忧地看了我一眼不甘不愿地离开。

一片寂静，我闭上眼睛假寐，不知睁开眼该以什么样的眼神来看待我爱如生命的男人，于是便不看。林见我满面冰冷，便也不做声。听到门动的声音，我张开眼接过泡沫，一点一点地捏碎。敏和林默默地看着我，不懂我在做什么。慢慢地，地上白色的粉末越来越多，就像小时候我在故乡堆的雪堆一样。

我站起身，看着林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林，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夏日飘雪，乃敢与君绝。今天，是时候放彼此自由了。我捧起一把泡沫，轻轻一挥，满天白色飞舞，眼睛不小心被迷到，我泪流满面。Dv中的画面闪过眼前，剧中的飘雪是为了得到爱，而我的飘雪却是为了与爱告别。

林看出我的认真，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说，妮，我真的爱你。虽然和很多女子周旋，但是我爱得只有你一个人。不要离开我，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

我用力收回自己的手，呢喃，太晚了，我已经彻底对你绝望了。丢了一条命，我不想再来一次了。林，我曾经的爱，再见了。我示意敏送客。

再见？你曾经说过即使分手也不说再见的。你连自己最在乎的诺言都可以放弃了，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放弃过去重新开始？林开始歇斯底里。

我轻叹，不说再见，不是诺言，只是我的不愿。因为，对于我，再见，代表决绝。希望你可以好好珍惜你的下一个爱人，不要等失去了才知道她的重要。林知道我已心死，不会再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失落地转身离开。

满室满地雪样的碎末白得刺眼，我转头看向窗外，外面阳光一样白得刺眼。

七月的午后，夏日飘雪。再见，便是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