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卡伴郎 第6期

小纹和相恋七年的男友将终成眷属，几次三番地要我回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想一想，也许那么窄而拥挤的小镇，我真的还可能一抬头一转身就碰见了刘成郝呢。那么，不如回去看看吧。

我快要到的时候，前面的一辆大巴突然翻下了悬崖。警察10分钟后封锁了现场。

我的腿和心脏在寒风中一起发抖了，只好用手机告诉小纹，要他们重新找个伴娘先举行婚礼。

在公路上面瞥不见车祸的一点点血腥，但我知道那辆崭新的大巴后面的故事，一定会占据明天省城报纸的头条。而且我已经赶不上咫尺之外那场热闹的婚礼了。

烦躁地想着真的不该回来时有人敲我的车窗，一抬头：竟然是刘成郝。

刘成郝急匆匆地帮我把行李往下拽，他说王小炎咱们快点，几百号人都等着你去举行婚礼呢。我看着大冷天忙得大汗淋漓的他就开玩笑：“你急啥？又不是咱们结婚。”刘成郝的脸唰地红了，是的，好象我们读高中那会儿，刘成郝见到女孩就会迅速脸红。

刘成郝叫了一辆的士，停在警戒线那头，耀眼的红色“富康”。他把司机叫下来后催我：“快上去把衣服换好！”边说着还递给我一个装满化妆品的塑料袋：“偷我妹妹的，你快点，当伴娘肯定要化妆。”一点点感动自心底化开来，这才发现刘成郝西装革履，尖头皮鞋油光闪亮。开始浮想联翩：我的伴郎会是什么样子呢？小纹只是告诉过我：“总是最适合你的那一位。”啊。

刘成郝带着我走进小纹举行婚礼的酒店时，我听见人群中爆发如潮的掌声。一张张久违的但熟悉的的脸在我周围晃悠，有那么一刻我恍惚间觉得像是来参加自己的婚礼。刘成郝一直陪着我走到新郎新娘旁边，司仪就扯开喉咙宣布：“婚礼开始！”我傻了：伴郎竟是刘成郝！往事如潮水袭来，谁都知道我曾经很喜欢刘成郝，谁也明白刘成郝当时心仪的却是别的姑娘。可是时间的流逝改变了许多，再次面对刘成郝我真的心如止水。而小纹这个家伙，居然为我如此煞费苦心！

此时我不得不“识时务”地站在小纹旁边。刘成郝就在那头。记得高二时他就坐在我的右边，班主任每一个月编一次座位，就是每个人朝右挪一个位置。刘成郝说这种编法就跟他妈晒完稻谷后卷垫子异曲同工，每月铺天盖地地席卷一回，当然就有许多美好的相遇。我和刘成郝一学期会有两个月时间是同桌。那时我偷偷往他抽屉里塞零食，他逃课时我边跟老师编他不在的理由边跟他抄笔记，只是，刘成郝真的不在乎我。

往事而已，小女子谁没有过不切实际妄自痴情的时刻呢？况且自己现在的男友，生在大城市，上过名牌大学，有着很好的工作，怎么看也比现在干个体的刘成郝强。混乱热闹的婚礼过后，小纹马上坦白：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主义，刘成郝是主动报名要当伴郎的。他郑重申明要找个风度气韵俱佳的伴娘给他，所以小纹才认定了我。她还诡秘地告诉我，刘成郝至今还没有女朋友。这个刘成郝，他不会是要从小纹的婚礼上觊觎他幸福的契机吧？

晚上刘成郝换了一套黑色的牛仔，在人群中，显得很酷很出众的样，呵，呵，他难道知道我对黑色情有独衷吗？对即将进行的“闹洞房”我了无兴趣，刘成郝像是窥出了我的心不在焉。搓搓手，从对面的桌子上伸过头来：“王小炎，我请你吃烧烤去吧？”一群老同学跟着起哄：“小炎快去快去，刘成郝终于敢向你表白了。”“什么强盗逻辑啊！”我小声嘀咕着，但还是巧笑倩兮地起身，聪明的女孩子，应该懂得维护身边男人的尊严。身后的热闹像是专门送给我和刘成郝的，他们们似乎特别期望观看一场动人的“迟到”的爱情。乘人之好──我何不满足一次他们的好奇心？

走出大门时我说去喝点什么吧。刘成郝马上赞同：“也是，女孩子烧烤吃多了会长痘痘。”转头看：刘成郝的右手正小心地抚弄额上的头发，几年不见似乎富态了些，走路的模样，与读高中时震得地板像是要陷下去的架势已经相去甚远。当然那时，刘成郝也断不会约我王小炎出来吃东西。

我把刘成郝引进了一间叫“蓝调”的酒吧，坐下来刘成郝就腼腆地说：“你不是要喝酒吧？我喝酒过敏。”“那么喝咖啡啊”我朝他投去嘲讽的目光，曾经让我那么迷恋的刘成郝，居然酒都不能喝。我想要一杯“摩卡”，服务员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这里只有袋装的“雀巢”，没有人知道什么叫“摩卡”。刘成郝红了脸：“就两杯‘雀巢’吧，给小姐的那杯浓点，多加点糖。”不置可否地看他，刘成郝根本无法明白我只喝不加糖的“摩卡”，它味道醇厚绵长色泽纯正单一，是和男朋友第一次见面，他为我煮“摩卡”让我疯狂地迷上了它。

但我不忍拂了刘成郝的好意，只好小口地啜着，家乡的“雀巢”甜得有些过分。

蓝色的灯光很刺眼，刘成郝兀自玩着勺子，铁的勺子和玻璃杯子碰击，声音清亮。我问他怎么不带女朋友来，刘成郝便红了脸说：“我和她不合适，在一起老吵架。”刘成郝啊刘成郝，你干嘛不撒谎说你没有女朋友呢？

再找不到话说，真的找不到。刘成郝的表达能力一如既往地拙劣，这就不由得让我想：当初的刘成郝没追求我的最大原因可能只是没有勇气。他频繁地叫服务员冲咖啡，咖啡于他的定义，好象只是借以解渴的饮品而已。我在心底嘲笑自己：当初回来之前，我还不时地预料自己和刘成郝在街头偶遇的种种景象呢。原来许多浪漫重逢的场面，永远都只能存在于想象和小说中。刘成郝一直在叫咖啡，十二块一杯呢，他是在炫耀自己的钱包，还是在努力喂饱他胸腔中某一个重大的决定呢？。

于是我清清嗓子，将剩下的大半杯咖啡一饮而尽：“成郝，我跟你讲我的故事吧。”刘成郝先是楞了楞，继尔窘迫地笑了：“我不会说话，就洗耳恭听。”他的杯子里热气氤氲，放下手中一直把玩的勺子，抬起头来，却不敢完全看我。我开始跟他讲自己和男友的故事，讲我们如何在网上认识他如何向我表白，讲他那只精致的咖啡壶，以及他煮的“摩卡”咖啡。刘成郝表情有些尴尬，但还是不时打断我问一些幼稚的问题。有个作家说：“你往往能摆出一副看旁人闹剧的模样，认真的跟他讲述自己的情史，其实谁不知道呢？你的真实的意图却是要翻出他心底爱你的痕迹。”刘成郝知道吗？我只是幸灾乐祸地发现他两次不小心弄泼了滚烫的咖啡……

第三天搭长途汽车回长沙，刘成郝急冲冲地赶来送我。也不避讳旁人，他塞给我一个塑料盒。一罐“摩卡”咖啡，旁边用黄色的胶纸缠着一只玲珑的金边黑色瓷杯。我的眼睛突然莫名其妙地湿润，我比谁都清楚：这个月“摩卡”咖啡正在各大城市做活动，我工作的地方，这种每大包赠送一只黑色的杯子装束的“摩卡”咖啡到处都是。可是刘成郝所在的小镇，只有“雀巢”啊。小纹告诉我，刘成郝刚刚从省城回来。有点木讷的刘成郝，把东西给我后又没什么话说了。只见他紧张地环顾四周后，才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地对我说：“王小炎，晚上八点左右汽车停下来吃饭的那个地方有开水，你可以冲咖啡……”

车像是为我解围似地，刘成郝话没说完它已经开始启动。我顺势蜷进小小的卧铺，将刺鼻的被子蒙在脸上，泪水终于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