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韩愈的诙谐文看“不平则鸣”说

时间:2022-08-18 06:14:06

摘 要:韩愈是“唐宋散文家”之首,他和柳宗元的散文代表了唐代散文创作的最高成就。韩愈的散文佳作甚多,在他的众多佳作里面,诙谐文算得上是“异类”。之所以说它是异类,是因为它与韩愈以往所写的经世载道、庄重严肃并赖之成名的文章不同,它不本经传,不落俗套,嬉笑怒骂,不一而足。然而恰恰是这一类“以文为戏”的诙谐文恰如其分地体现了韩愈的“不平则鸣”说。

关键词:诙谐文 不平则鸣 国家之盛 社会不公 自鸣不幸

韩愈生于儒学世家,他自身为文为官都恪守儒家道统,其大部分文章给人的印象往往是庄严整肃、气势磅礴且笔力奔放。其实,韩愈的文章还有一个重要的特点,那就是文风多变,众体皆精。如《毛颖传》、《送穷文》、《祭鳄鱼文》等诙谐游戏之文,这类游戏文在谐谑的背后,隐藏了更加值得探索的深意。

一、诙谐文

诙谐文体现了韩愈文章怪怪奇奇的创作风格,对于此类风格的文章,时人难以接受,裴度在《寄李翱书》义正词严地指责他:“恃其绝足,往往奔放,不以文立志,而以文为戏。”张籍也曾质疑:“比见执事多尚驳杂无实之说,使人陈之于前以为欢,此有以累于令德。”韩愈在《答张籍书》中说:“吾子又讥吾与人为无实驳杂之说,此吾所以为戏耳。”朱熹则说: “观韩愈之书,则其出于谄谀、戏豫、放浪而无实者,自不为少。”这些“以文为戏”的作品往往更鲜明地体现出韩愈散文作品的独创性。“以文为戏”未尝不是一种写作的创新方式,未必就“有累于令德”,事实上,这正是韩愈将“不平”宣之于文的一种恰如其分的方式。

“不平则鸣”这个观点见之于韩愈著名的《送孟东野序》。文章开篇就指出“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在列举了不同的事物遭遇“不平”而“鸣”的情况后,作者提出:“人之于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后言。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怀,凡出乎口而为声者,其皆有弗平者乎!”韩愈先后在《送孟东野序》、《荆潭唱和诗序》以及《柳子厚墓志铭》中阐述过“不平则鸣”。韩愈的“不平则鸣”说是中国古代著名的诗论之一,它的提出在中国文学批评史上产生了很大的影响。那么何为“不平则鸣”?三国曹丕《出妇赋》云:“心郁结其不平。”而“意有所郁结”也即是“愤”――“愤郁”。那么,“心郁结”于中“有不得已者”,指的就是“不平”的也是“愤”的心理状态。正如钱钟书先生在《诗可以怨》中所指出:“先秦以来的心理学一贯主张:人性的原始状态是平静,‘情’是平静遭到了骚扰,性‘不得其平’而为情。”

二、不平则鸣

韩愈在《送孟东野序》中说:“抑不知天将和其声,而使鸣国家之盛邪,抑将穷饿其身,思愁其心肠,而使自鸣其不幸邪?”理解“不平则鸣”的关键是对“不平”的理解,“不平”既有不公平之意,也有不平静、不平衡之意。因此,“不平则鸣” 既包括失意者自鸣其不幸,也包括得意者自鸣得意及鸣国家之盛。而从韩愈的诙谐文来看,除了自鸣其不幸与鸣国家之盛外,还兼鸣社会之不公,将对一己之不幸的“不平”上升到普遍社会的“不平”。

(一)《祭鳄鱼文》与鸣国家之盛

韩愈的《鳄鳄鱼文》并不被吴世昌先生所看好,他在《重新评价历史人物――试论韩愈其人》一文中称之为“中国文学史上弄虚作假、欺世盗名的一篇杰作”, 这其实只是看到了诙谐之作的表面字句,而忽略了韩愈在嬉笑怒骂的背后所要表达的宗旨。苏轼曾以“退之仙人也, 游戏于斯文”之句称韩愈《南海神庙碑》,用这两句诗来评价《鳄鱼文》,也是恰如其分的。然而,在《鳄鱼文》的游戏笔墨之中,我们不难看到作者鸣国家之盛的主人翁自豪之情。

元和十四年,韩愈因谏迎佛骨,触怒了唐宪宗,几乎被杀,亏得裴度相帮才被贬为潮州刺史。据《新唐书・韩愈传》说,韩愈刚到潮州,就听说境内的恶溪中有鳄鱼为害,把附近百姓的牲口都吃光了。于是写下了这篇《祭鳄鱼文》,劝诫鳄鱼搬迁。檄文开头就陈列先王功绩:“昔先王既有天下,列山泽,罔绳刃,以除虫蛇恶物为民害者,驱而出之四海之外。”到了后世,帝王的德行威望不够,不能统治远方,于是,长江、汉水之间的大片土地只得放弃给东南各族;而潮州地处五岭和南海之间,鳄鱼潜伏、生息也就不足为奇了。作者接着说:“今天子嗣唐位,神圣慈武,四海之外,六合之内,皆抚而有之。”四海皆抚,则祸患必除,因此韩愈虽被贬潮州八千里,但仍奉“天子之命”,以“鳄鱼其不可与刺史杂处此土也”的天家威严劝诫鳄鱼搬迁,并最终为民除害。鳄鱼未必能听得懂,但天下人都能听得懂。在潮州人民的心目中, 韩愈驱鳄的壮举, 更多是被看做他在潮州政绩的一部分。在今人看来, 韩愈其实是借驱除鳄鱼,来团结人心,和恶劣的自然环境作斗争。韩愈在文末表明心迹:“夫傲天子之命吏,不听其言,不徙以避之,与冥顽不灵而为民物害者,皆可杀。刺史则选材技吏民,操强弓毒矢,以与鳄鱼从事,必尽杀乃止。其无悔!”作者以儒家“修、齐、治、平”的积极用世及“欲为圣明除弊事”的精神,完美地实践了君仁臣忠的盛世之况。

(二)《毛颖传》与鸣社会之不公

《毛颖传》是一篇寓言式的传记,带有浓厚的传奇色彩,历来被人看做是韩愈的第一篇奇文。这篇文章初出便引起哄笑,时人“独大笑以为怪”,柳宗元却写了《读韩愈所著后题》一文,并对其赞赏有加, 称此文如“太史公书有《滑稽列传》, 皆取乎有益于世者也”。

《毛颖传》成篇于唐宪宗元和初年,这是一篇寓庄于谐的奇文, 庄,是主题的严肃性。这篇作品的主题是什么?有人认为是表扬毛颖能尽其所能,也有人认为是影射讽刺老而无用的执政大臣,还有人认为它是在讽喻皇上的寡恩薄情,无论是讽刺老臣无用却仍在其位,还是讥讽毛颖早年尽心侍君却以老而见疏收场,这都是韩愈在鸣社会之不公。在《毛颖传》里,明明毛笔是具有物的特性,韩愈却把它当做人来写,而且郑重其事地为之立传,煞有介事地考证其先祖,这就使整个构思获得了滑稽的性质。写毛笔这样小的题材,却采取了传记的体裁,篇末还有太史公的议论,简直是用《史记》的史学家笔调,这种内容与形式的矛盾,更构成了文章的喜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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