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号凶宅

时间:2022-08-16 05:00:18

自从在市中心繁华的街面开了心理诊所之后,我就再没过上一天安宁的生活。为了探知患者真实的病因,我不得不给不说实话的人催眠,这种耗费脑髓的工作时常搅得我头痛欲裂。

我的新家在本市最有名的西郊红枫花园A幢106号,是复式别墅,环境很好,很安静。

每个独立的花砖小院只住两家人。由于刚搬来不久,对隔壁1055号的邻居了解不多。只是每到夜里十点多钟院子里就会传来一个苍老的女人阴森的笑声,透过窗玻璃看到昏黄的灯光下她佝偻的身影,枯草似的乱发在夜风中诡异地飘动。

听妻子讲老婆婆好像是姓吴,四十多岁的吴太太是她儿媳妇。吴太大有一双儿女,子路和子婕,子路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孩, 因为他常在院子里踢足球,见到我又总是很有礼貌地打招呼,我对他的印象很好。子捷每天很晚才回家,睡眠不足的面颊经常被漂染得五彩斑斓;的长发半遮着,是那种很前卫,很另类的女孩子。夜里偶尔碰到,总会被她的怪样子吓一跳。

10月5日下午,诊所里没有病人,我早早地回家,陪妻子看电视。六点多钟,有人敲门,妻子打开门,原来是吴太太。

“有什么事吗?”妻子诧异地问。

“刘太太,今天是我婆婆的生日,老人家让我来请你们夫妇到我家吃饭!”吴太太友好地说着,一副很真诚的表情。

“这,事先不知道,也没备礼物,不好打搅吧?”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客气地回应。

“客气什么啊?大家是邻居嘛。就当给我个面子好了!”说着便拉住妻子的手等我过去。我急忙从酒柜中拿了瓶干红递到妻子手中。

我们一进门就发现客厅一角坐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西装的老伯,雪白的衬衣没系领带,他的表情很僵硬,面对我和妻子的到来无动于衷。我从没见过他,以为是吴家的客人,刚要过去打招呼,吴婆婆就笑盈盈地走出厨房。

“刘大夫、刘太大来了啊,可以吃饭啦,为我这个老婆子麻烦你们真是不好意思。早想和你们走动走动,远亲不如近邻哪,这才找了个生日的事由来请二位。”

“我们年轻人懒,早该过来拜望您的,却先讨扰了您,实在是不好意思。吴阿姨,请那个老伯也过来吃啊。”我一边说,一边指向刚才老伯坐的地方。妻子却紧抓住我的手――那个老伯不见了!

吴婆婆很诧异地望我:“就你们夫妻是客人啊,刘大夫你眼睛看花了吧?”

“有可能,这几天工作太忙了。”我不愿扫了老人家的兴致。

我从没听说过两个人同时会看花眼, 我更不会怀疑自己的眼睛。妻子胆量很小,席间不停地回头望向黑西装的老伯曾坐过的地方。

快吃完饭的时候子路突然问我:“刘叔叔,据说你们心理医生能和死去人的灵魂对话,是这样的吗?”

没等我回答,吴太太就很严厉地斥责了他。

妻子很怕鬼,从吴家出来就让我迭她回了市区的娘家。面对岳母的盘问,我没有过多的解释。

10月6日清晨,吴婆婆死了,是从二层的阳台摔下来死的。我从未这么近距离地看过一个摔成这样的人:她右脸着地,右侧的太阳穴深深地凹陷进额头里,右眼眶撕裂了,长椭圆形的右眼球牵拉着视神经粘在院子里浅绿色的花砖上,眼眶里不断有红褐色的血和灰白色的脑浆涌出来,顺着脸庞的乱发连滴带淌。

吴家人悲痛万分,我的心情也很不好,毕竟昨夜刚祝福她老人家寿比南山。吴家没有任何亲戚,这让我很奇怪,我只好跑前跑后地张罗。

去火葬厂的灵车里,子路红着眼睛靠在车门边,哽咽着说起他童年时代与奶奶的事:“小时候,我父母不在家,我和姐姐都跟奶奶住在一起,她很疼我,常常背着家人偷偷地塞给我几毛钱让我在放学的路上买点小孩子喜欢吃的东西。每晚临睡前她总是给我讲故事哄我入眠……”

我不停地安慰他,我很奇怪在子路琐碎的叙述中一直没提起过他的爷爷。当然,看他那么伤心,我也不好细问。

10月9日吴婆婆火化,我去了。虽然是医生,但我心软,最看不得生离死别的场景。回来的路上,我发现子路的神色不怎么对劲,双眼僵僵的好像不会转动。我故意拽住子路,拉开了他与吴太太和子捷的距离。

“子路,怎么了?”

“刘叔叔,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老觉得还会有什么事要发生,真的,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脸色苍白表情僵硬地说。

我突然感到一股凉意自后背向全身弥漫,不禁打了个冷颤。

“子路,没有什么,只是你太伤心了。”我拼命使我和他平静下来。

“不,刘医生,我说的是真的,我的害怕是有原因的,我的第六感很强,还记得奶奶过生日那天我问你的话吗?我那天就感觉到奶奶要出事。”他认真地说。

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客厅中的黑衣老伯,在这火葬厂的墙外不禁毛骨悚然:“不是的,子路,你冷静点,说点别的好吗?对了,我怎么没听你提到过你爷爷呢?说说他的事好吗?”我终于提出了这个问题,我被子路渲染的气氛吓得有些语无伦次。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表情,但马上就平静了下来,淡淡地说:“死了,在我很小的时候。”

毫无预兆地有话音自背后飘来,吓得我一哆嗦。“子路,你告诉妈,今天晚上我晚点回去。”子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对子路说。

“知道了,姐。”

“那我先走了。”子捷忧郁地说。

我无意间望了望子捷,下意识地发现那个穿着黑西装的老伯正目无表情地侧身望着子捷。我忍不住一声惊叫,眼睁睁地看着他空气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10月10日上午,我没去上班,躺在床上开始默想黑衣老伯是不是传说的鬼。以往我不太相信人在催眠状态下说的话,可亲眼所见的魂魄让我改变了以往所有的看法。这时,我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是天然气!是吴家传来的!

我边报警边往吴家跑,消防警察赶来时已经晚了,天然气虽然切断了,但子捷却死在了卧室里。子捷一向有睡懒觉的习惯。

子路的预言应验了!

半个月不到就失去了两个亲人,我不敢想象子路的伤心。他上学还没回来,我不知道此刻是否该通知他。吴太太一早就出门买菜了,回家刚看到这一幕就昏倒了。我只能在警察的陪同下把她送到医院。

我打电话叫来了在市刑警队工作的同学米小川,我从在吴家见到那个老伯开始讲起,讲到火葬厂外我看到子捷旁边又站着那个老伯。我说,你是刑警,你见多识广,你给我解释一下,面对黑衣人子捷为什么会毫无察觉?子路和吴太太为什么也看不到?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难道仅仅是巧合?

小川说我从不相信没有科学根据的灵异, 我感觉这些事好像是谋杀。你该怎样还怎样,好好开你的诊所吧,记住,千万别对吴家人提起我。

接下来的几天我发现子路变得怪怪的。他经常用一种深不可测的眼神望着他母亲,或是默默地,站在院子中着了魔似的盯着他奶奶的房间。每当这个时候,我都感到一阵令人颤栗的寒意。

莫非他又有什么预感?还是他祖母房间里有什么秘密?

我预感到吴太太很可能就是下一个死去的人,吴太太死后就轮到子路……红枫花园105号岂不成了“鬼屋”?

10月16日上午,我去学校找子路,我想约他去我的诊所。我隐隐觉得只要给子路做了催眠,吴家的很多谜团就会迎刃而解。子路的同学告诉我,子路近段时间经常不在学校。

找不到子路我无奈地离开学校,校门口我看见穿黑西装、白衬衫的老伯正从门口缓缓地经过。他的脸惨白修白的没有一丝表情,漠然地看了我一眼,静静地飘进了街头熙攘的人流中。

总觉得哪儿不对劲……想起来了,刺眼的阳光下他为什么会没有影子?我顿时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急匆匆地跑进人群寻找他,哪里还有他的踪影?一股寒意充满全身,我的额头渗出冷汗。他为什么要望我?莫非下一个要死的人是我?

回诊所的路上,我回忆着10月10日中午我站在院子里扶着子路接受警察询问时的情景:

警察:“你几点知道子捷死了?”

“刚才放学回家的时候,我心里很难受,没看表。”

警察:“你几点离开的家?”

“早晨7点20分。”

警察:“你离开家的时候屋里还有谁?有异常气味吗?”

子路为什么要说谎呢?难道他与奶奶和姐姐的死有关?我想起了米小川的那句话:这些事好像是谋杀。我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有着阳光般明朗笑容的子路会是杀人凶手,我忘不了奶奶去世那天他十七岁的脸上所布满的哀伤,一定是哪个环节误导了我,我需要好好想想。

诊所里没有患者,午后的阳光明媚温暖。门口我看到了子路微笑的脸。

“刘叔叔你找我有事吗?我从爷爷的墓地刚回学校就听同学说你来过了。”

“子路,是这样,你们家最近出现了太多无法解释的怪异事情,我想对你催眠,通过你的预感弄清楚事情的某些真相,好保护你们母子,我觉得你们有危险。”

我打开台灯照着他年轻而苍白的脸,右手将怀表举到他面前。

子路的表情和眼神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刘叔叔,你背后怎么站着个黑衣人?他手里正举着刀好像要杀你!”

我冷汗直冒,心惊肉跳着扭回头。

“不许动!吴子路你被捕了!把手里的匕首扔在地下,双手举过头顶脸贴墙站好。你别心存侥幸,我手里的枪可瞄着你呢。”我头一次感觉到米小川的声音这么可爱。

小川告诉我说他早就怀疑子路了,吴子捷就是他趁母亲买菜不在家的空隙打开天然气熏死的,可当时没有证据。

“但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我以为他还会像以往一样设计个圈套来谋杀他母亲,我没想到他会直接把吴太太杀死。”

“什么?吴太大死了?”

“是的。今天中午死在家里。”

2003年11月1日,吴子路蓄意杀人罪名成立被判处死刑。

17日上午,市第一看守所。我来见子路最后一面。

出乎我的意料,他的眼神没有流露出一丝对死亡的恐惧、悲哀或是绝望。他看着我,竟开心地笑了。

“刘医生,我原本没想杀你, 可你已经怀疑我了,从你10月16日到学校找我开始。中午我杀死那个女人之后,只好再去杀你。那女人死得好惨,肚肠子都让我揪出来了,就放在卫生间的浴缸里,我早想看看她的心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子路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狞恶的。

“子路,她们可都是你的亲人啊,你怎么忍心做出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

“哈哈哈……亲人?她们没有一个是我的亲人,她们早该死!死有余辜!我亲奶奶姓李,被我推下阳台摔死的是我爷爷原来乡下的老婆,她不会生育,我爷爷就离了婚,搬到城里又娶了我奶奶。我三岁那年她带着我现在的妈和一个五岁的小女孩从乡下找来了,说家里遭灾了,吃不上饭了,求我爷爷收留她和外甥女一年半载她们就走。吴子捷是她外甥女的女儿,根本就不是我姐姐。我爷爷奶奶都心软,一看儿孙都有了,就答应养着她们。她们也很勤快,买菜、做饭、收拾家,什么都干。

别看我才三岁,可我记得特别清楚,那个老女人做大米稀饭的时候总往里面加一些白色的粉末,一次就加一点点,而她们总喝玉米面稀饭,说穷苦人,吃不惯大米。没出三年,我亲奶奶和父母先后全病死了。爷爷和我都没有喝稀饭的习惯,这才是我活下来的真正原因。我12岁的那年春天,爷爷死了,临死前他拉住我的手不住地叹气。

前些时候爷爷托梦给我,说家里人全是让砒霜给毒死的,并告诉我哪天杀哪一个和具体的谋杀方法。我做了,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我想肯定是爷爷在暗中保佑着我,每次杀人我一点都不害怕,心里也特别的平静。现在,我终于完成了爷爷的嘱托,他老人家终于可以含笑九泉了。”

我无语。我无法想象人类的仇恨为什么会这么快地在一个花样年华的生命中生根、开花、结果。

“你说是梦中你爷爷教你杀的人?”

“是。”

“我也见过你爷爷。”

“这不可能!”

“他是不是穿一身黑西装,衬衣雪白,没系领带,身高1米70左右,花白的头发?”

子路惊愕地跌倒在地上。

米小川诧异地望着我,像看到了外星人:“你是说吴子路的爷爷指使他杀的人?”

“任何死者与亲人的脑电波磁场都很相像,这种电波不会因亲人的死亡而消失。当这种电波在某种偶然的状态下以音像的形式出现,死者的亲人就会认为见鬼了,甚至会被其驱使,比如吴子路。其实所谓魂魄只不过是一种磁场而已。”

“小子,你少吓唬我!别以为你是个破医生我就会相信你这套歪理邪说……”

上一篇:山庄里的夺宝奇案 下一篇:狮吼野狼谷

文档上传者
热门推荐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