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佛国,一幅千里”

时间:2022-08-16 01:43:48

4000多张的收藏量!就算是邮票,也是个非常巨大的数字了,更何况是匝尕!匝尕虽大小如同邮票,但它每一张都是手绘的一一每一张都是独一无二的!

中国收藏家协会会员刘恩军在给我们展示他那“冷门”的海量收藏时,将他那几十本相册中的纷繁匝尕展开在我们面前。一下子便将我带到了一个色彩翻飞,音舞齐扬的世界――仿佛回到了那环绕着壁画和诵经声的庙宇中。

为了让我们更容易地认识匝尕,他用唐卡来做比:“匝尕的形制与唐卡类似,都是用矿物颜料手绘的,内容均来自藏传佛教,艺术风格经历了舶来期、改造期和成熟期三个阶段,作用均是传播宗教・但它与唐卡又有不同,它的大小通常在2~20厘米,画面都是藏传佛教修习方法中密宗修法的相关内容,多在藏传佛教的僧人间流传;而唐卡从30厘米到几十米大小不等,内容涉及显宗和密宗,除了传法外还有祝寿、祭奠、装饰等功用,广泛流传于寺院和民间。所以,匝尕的数量本身就不多,再加上不像唐卡那样受重视,损毁和遗失情况严重,目前留存于世的老匝尕,是少之又少!”

能找到4000多张上至吐蕃时期下至清代的匝尕并将其收集起来――刘恩军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会对这种冷门收藏产生如此大的兴趣?在兰州那样一个地方,他是用什么方法、花了多长时间将各个藏区的匝尕汇聚到一起的呢?他又从中获得了些什么?

这位热情谦和、眼中透着睿智的收藏家本是山东莱芜人,1972年入伍,前三站分别驻在四川、河南、新疆的部队,这几个地方都有着中国最美的石窟,那是刘恩军最爱去的地方,它们集合了宗教艺术、西域艺术与中原艺术以及三者融合的艺术元素,提升了刘恩军的艺术修养,扩展了他的眼界。第四站他来到了兰州,在兰州这个看似和匝尕艺术不沾边的地方,他却得到了甘肃、青海和四川三省藏区交汇的地理优势,收获了藏传佛教艺术品一级市场交流集散地的幸运。

匝尕就是在刘恩军一次看似无心的旅途中偶遇的,那是1986年的一天,刘恩军在拉卜楞寺外面的那些工艺品店里闲逛,忽然在柜台的一个角落发现了几张约10厘米的布片画,画面上是藏传佛教人物和法器,线条或繁复或简洁,人物造型准确生动,用色大胆而特别,当时他已在收藏金铜造像、天铁、刀具、唐卡,对藏传佛教的艺术品有了一定的鉴赏力,这个新发现让他有些兴奋,但是,这是什么?有多大的量?是否成系统?他一概不知。

当天在整个市场上找到20来张这样的布片画后,他决定请那些熟识的商贩去帮他收购,看看有没有收藏潜力。同时,他查阅各种资料,找到了一点零星的相关知识,得知这是一种藏传佛教特有的物品,其主要功能有观修讲经、法事道具、护身符等。照此推断,匝尕应该是一种自成一体的宗教物品,有美学价值和历史价值,就是不知道能找来多少。

殊不知,就在他潜心研究各种文献书籍的这段时间,拉卜楞寺工艺品店的商贩找到了一些画工精美品相不错的匝尕,但因等不到刘恩军,就自行拿到成都、北京、广州等地的古玩市场上去试卖,结果无人问津,转了一圈回来,当刘恩军看到它们的时候,已经被磨损得不成样子。心痛惋惜之余,他决定:收藏匝尕!这么美、这么有文化内涵的东西任由其自然毁损实在太可惜了,他要保护并且好好研究匝尕!除了自己跑藏区,刘恩军还发动了他全国各地的朋友,看到好的就拍下照片传给他,合适就马上买下。为此,他几乎倾囊而出。

当他的收藏量日益增多的时候,他惊异地发现,原来方寸大的匝尕,蕴含着一个广博的世界:“匝尕作为一种持修的观想图,是佛教在藏民族中赖以传播和延续的重要形式之一……面对丰富的历史文化遗存,我们除了欣赏匝尕的精美之外,还可以通过这些不同年代、不同风格、不同地域、不同题材的作品,从不同角度审视到藏传佛教艺术这棵神圣之树在雪域高原上生长的历史年轮……由于受特殊用途、功能和幅面的限制,很少绘制场面宏大、内容复杂的佛本生故事和经变场面,而是以‘一幅一佛’的形式为主,将抽象的佛学原理、哲学理念以及人生观念,形象直观地表现在一柞见方或巴掌大小、或者更小的匝尕里。匝尕幅面虽然很小,可它在藏族信教民众中的流传,为佛教在雪域高原的传播起了不可忽视的作用。”(摘自《艺术名家》2005年创刊号,作者刘恩军)

当他的匝尕数量接近]000张的时候,他处理掉了其他的藏品,专注于此项:“那些收藏已经很成熟的门类,我再费力也挖不出什么价值,选择‘冷门’意味着有许多未知在等着我,当我的‘冷门’藏品达到一定的质和量,研究也有了成果的时候,大家就能认识到它的价值、我的收藏也就更有意义了。”

在刘恩军发表于《艺术名家》的一篇文章里,他论述了匝尕的历史脉络、艺术风格发展过程、用途、题材、绘制过程以及色彩特征。因为匝尕与唐卡的形制及艺术风格极为相似,所以一度被学界认为是一种微型唐卡,但两者之间还是存在明显区别的:除了上面提到的尺寸、题材、用途、流传范围不同外,还有画面构成和色彩运用的不同。匝尕因为尺幅小,不适合表现宏大的场面,所以常常将要素分解提取出来,作为主体形象绘制成单幅作品,然后以成套方式出现,少则几张、多则上百张。而且,由于尺幅太小,不便于装裱,通常在画面外涂以红框或者红黄两色的细框以作收拢和装饰之用。

由于藏传佛教密宗的内容很少公诸于世,所以匝尕上的许多人物、法器、情节和场面比唐卡还丰富,甚至花木、金鱼、飞鸟、兵器、水果、谷物等都被赋予了一定的宗教意义,任何一种题材都可以独立成幅,所以其中也存在许多不解之谜。“再加上的一些已经绝迹的地方小众的原始崇拜性质的内容,有些匝尕上的图画可能就成为无人能解的千古之谜了!”刘恩军请教了很多专家学者最后得出这样的结论。在匝尕的色彩运用上,画师有了创造性的发挥,跳出了唐卡常用的几种色彩寓意的框束,大胆而合理的运用冷暖对比、动静结合、勾金提亮等手段,使得匝尕的颜色呈现出一种特殊效果,同时又具有独特的宗教观想意义。

虽然是密宗的产物,但匝尕的用途比较广泛,精巧的单幅作品会被藏人珍藏在嘎乌里做护身符;活佛高僧等会长期将他们带在身边做观修和讲经之用:民间婚丧嫁娶等设坛场做法事时由僧人摆放或悬挂于现场:百姓出资画好后给寺庙做供养布施:建造大型佛像或佛塔的时候装入其中作为“装藏”:说唱艺人为辅助听众理解而作道具之用:经书中用其作为装饰或者图识。

匝尕的绘制内容和题材是根据用途而定,除了诸佛、菩萨、护法和供养人外,还会有玄奘、关公等中原的名人,将早期绘画中起衬托和辅助作用的背景人物或其他元素提取出来作为主体形象绘制成单幅作品,是匝尕的一个突出特点。绘制者多为艺僧,其中的主要人物必须严格按照藏传佛教艺术的规范教程――《造像量度经》来绘制,其他的题材则不受规范的束缚,由于较少受到量度经等金科玉律的影响,匝尕上留下了很多画师个人的创造和发挥痕迹,书画家刘恩军一眼就能从画面的笔触、架构、用色上看出画师的身份是普通学徒还是高僧活佛,其作画时的状态是安静还是躁动、是心明如镜还是懵懂空茫。

不管画师的技术水平和修行层次如何,有一点是一致的,那就是他们在作画时,都有一颗无比虔诚的心,这其实是最打动刘恩军的一点:“没有冷静的心态就没有冷静的作品!藏传佛教绘画作品的画师们都是虔诚的佛教徒,他们作画是从信仰的角度出发的,没有一丝功利目的。不会受任何一点世俗的干扰,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创造,只有这样的作品才能打动人。这也是我们现代社会大部分艺术家做不到的。”

20多年来,刘恩军一直在专心地收集匝尕,近年匝尕的市价越来越高。而他从来没有卖过一张,保护和研究是他收藏的目的,他也几乎没有接受过媒体的采访,原因是他认为时机还没到,当藏品数量、质量达到足够挖掘出它的学术内涵、探究出它的发展脉络的时候,才是将它公诸于众的时候。“到时我会做一本详尽精美的匝尕图典,再附上论述它的文章,大概还需要三年”。

这让我想起了沉香木,只有经过千年的沉积,匝尕的美才能绽放;也只有经过多年的沉淀,刘恩军的收藏才能提炼出精髓,散发出悠远醇厚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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