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误录》“度曲十病”对于民族声乐演唱的启示与作用

时间:2022-08-15 11:47:51

《顾误录》“度曲十病”对于民族声乐演唱的启示与作用

《顾误录》是清代末叶王德晖和徐沅著的一本专门讲习歌唱理论和方法的论著。全书共四十章,四万余字,叙述了南北曲声腔源流、四声唱法、出字收韵、宫调音节等唱曲理论,此外还论述了南北戏曲歌唱的节拍与研习歌唱的方法。此书的主要特点是在发声、吐字、收韵等方面颇有见地,在指摘前人和时人唱曲中出现的某些讹误时也能有的放矢。

《顾误录》的语言虽很浅显,但很多涉及看似细小的具体问题,其实际容量却很大,要真正理解其意需要仔细揣摩,而且对于学习声乐艺术的人来说,它比所谓的大道理要实际得多。不少学者对《顾误录》中较有价值的章节进行了阐释,并就其中的一些问题进行了分析,但少见有结合到实际的歌曲演唱中去的。

《顾误录》中的“度曲十病”一篇讲的是演唱时常见的10种毛病,从技术面上对其进行了梳理,这10个方面都是围绕咬字吐字方面的问题。以下是笔者结合当今民族声乐的常见歌曲,对这10个方面的演唱常见病进行分析和诠释。

一、方言

每一种地方的方言读音都有各自的发音特征,这不足为怪,但正如《顾误录》的作者所指出的,“方言乃其天成,苦于不自知耳。”“入门须先正其所犯之土音,然后可与言曲。”不管是“西北方言之陋”,还是南方吴音的“庚青尽犯真文”(前后鼻音不分),俱应以“中原音韵”为准,方能“无僻陋只诮矣”。意思是方言本都是天成的,只是自己很难意识到而已,在学唱之前要先纠正了方言再开始学演唱。其实,各地的方言只要按照“中原音韵”的发音作为标准,就可以避免由于本地方言发音不准而对演唱造成的影响。

现在,这个问题在歌唱中也比较普遍,演唱者有时会受当地方言的影响,在演唱中不自觉地带入一些方言的发音习惯,如在演唱《五哥放羊》中的“十二月,一年满”(谱例1)这句中的“二”字时,广东人在念“二”(er)字的时候都念成“恶(e)”字,这是由于他们的方言中没有卷舌音。而北京人则容易读成“二儿”,这是因为北京方言习惯带有儿字音。其实避免这些问题只要注意到了方言中的特点,在咬字时改正这个习惯就能做好。

谱例1:

二、犯韵

此病单指某一种方言在收韵时容易犯的错误。作者指出,“北人多犯支思”“南人多犯江阳”。对这种带有规律性的错误,“只须较正数字,其余尽可隅反”,即只要找出规律,举一反三,并不难克服。

南方人(如湖南人)在演唱《五洲人民齐欢笑》中的“黎明之前身死去”和“回首平生无憾事”(谱例2)时,容易把“身”唱成“生”,或把“生”唱成“身”,这就是没有区别前鼻音和后鼻音造成的。

谱例2:

三、截字

“一字出口,无论几许工尺,必得唱完,口不改样,至尾方收本字之韵,方是此字音节。”这指的是一字唱出,还没有收韵口型就已改变了,这样就把字“截为两处”,以致把一个字唱成了两个字。还有一种情况是“工尺未完,收口太早,下余工尺,仅有余腔,并无字面”,一个字尚未唱完,就收了口,后面的音调字都吞在口中,让听的人不知所云。

这个问题现在很多学生在歌曲演唱中也存在,这种情况最常出现在一个字要延长很多拍,或一个字对应较长的旋律时。演唱时,一开始还是把字咬对了,但在之后的行腔过程中口型没有保持,口型在逐渐改变,以至于最后字就被吞在口中,含糊不清。要改变这种毛病,演唱者要注意演唱时要保持好口型,然后收好韵,这样整个字才能完整地演唱好。如《五洲人民齐欢笑》中的“到明天”(谱例3)这句中的“天”字 ,在旋律的变化中,一定要保持好“天”(tian)的口型,最后收好在前鼻韵(ian)上。

谱例3:

四、破句

这一节指出“句法乃文理所关,切忌误连误断,割裂词旨”,是指在唱歌时,未能根据歌词所表达的意思、感情来分句,以致造成了误连误断,改变了句子的本意。如《扬州慢》中的“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谱例4)这句,要在“后”与“废”字之间断句,绝不能在“去”与“后”之间断开。

谱例4:

五、误收

这一节指出“某字收某韵,乃一定之理,人所尽知”,强调出字后一定要收韵。此病与“截字”同属一类,指的是“出字并不舛误,及至行腔,自恃喉音清亮,纵情使去,遂至往而莫返,收音时信口所之,不知念成何字”,也就是说,出字的时候字还是咬对了音,但是行腔后却只顾着声音洪亮,收音时却收错了韵,最后不知念成了什么字。

传统的歌唱理论十分重视字音的收束,要求按照不同韵类将字的尾音归到应有的位置,运用“穿鼻”“展辅”“敛唇”“抵腭”“直吼”“闭口”等方法,可以使字音收清、送远,达到完整、圆满。

六、不收

是指唱某字时只有字头字腹,而无字尾,“出而不收,张而不闭,是仅有上半字,无下半字,欲其入听,不亦难乎?”作者认为,“一字唱完,须交待清楚,再唱下字,方是本字之音。”这一节与上一节“误收”是同一个问题,“误收”是指收错了韵,而“不收”是指没有收韵,两者都是造成了最后字没有交代清楚的结果。如《五洲人民齐欢笑》中的“五洲人民齐欢笑” (谱例5)最后的“笑”字,如果误收在“o”上,就不知念成了什么字了。如果不收在“ao”上,则会听成“xia”。

谱例5:

七、烂腔

这一节讲到“字到口中,须要留顿,落腔须要简净。曲之刚劲处,要有棱角;柔软处,要能圆润。细细体会,方成绝唱,否则棱角近乎硬,圆润近乎绵,反受二者之病。如细曲中圆软之处,最易成烂腔,俗称‘棉花腔’是也,又如字前有赘,字中有信口带腔,皆是口病,都要去净”。

这里指出了歌唱中字与腔的关系。在曲之刚劲之处要有棱角,但是不能唱得很硬,在曲之柔软之处要圆润,但不能绵,这样才能成为绝唱。例如在某些需要柔软婉转的地方,唱得含含糊糊、绵软无力,好像“烂”在口中一样,俗称“棉花腔”,这样反而形成了歌唱的毛病。正如宋代沈括在《梦溪笔谈》中说到的“古之善歌者……当使字字举皆轻圆,融入声中,令转换处无磊块,此谓声中无字,古人谓之为贯珠,今谓之善过渡是也”。

如歌曲《我们是黄河泰山》中的“我们就是黄河,我们就是泰山”(谱例6)这句,既要唱得刚劲有力,又不能生硬死板。

谱例6:

再如歌曲《祝福祖国》中的“都说你的花朵真红火”(谱例7)这句,既要唱得柔美婉转,又要把字吐清楚。

谱例 7:

作者还指出,“落腔须要简净”,绝不能“字前有疣,字后有赘,字中有信口带腔”,这些“皆是口病,都要去净”。这是说,演唱时在字前字后和字的中间不能随便加入装饰音,否则会觉得很累赘。

八、包音

包音指的就是“音包字”,往往是“字为音所包,旁人听去,有声无辞,竟至唱完,不知为何曲”。造成这种毛病的原因在于“仅能用喉,不能用口”。喉音到口,不能“用舌齿唇鼻,别其四声……”如能正确使用全部发声器官,将字咬准,就不至于吐字含糊不清,就能做到“字清腔正”。

民族声乐演唱对咬字特别注重。清代徐大椿的《乐府传声》中指出,“喉、舌、齿、牙、唇谓之五音。此审字之法。”五音指的是字母的声母发音的五个部位。“开、齐、撮、合谓四种。此读字之口法也。”四呼指的是韵母发音的四种方法。五音与四呼的关系可比作是经与纬的关系,五音为经,四呼为纬,二者相互制约,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经纬分明,字便真切。①因此,只有正确地运用咬字的部位和方法,才能把每个字的字头、字腹、字尾交代清楚,做到字正腔圆,避免包音的发生。

九、尖团

指北方人分不清“尖音”和“团音”的区别。按照传统的音韵学理论,许多在现代汉语中以“j、q、x”为声母的字,必须将声母读为“z、c、s”,如焦急的“焦”读为“ziao”,清洁的“清”读为“cing”,湘江的“湘”读为“siang”,这就是“尖音”。而仍将声母读为“j、q、x”的(如交通的“交”、轻松的“轻”、芳香的“香”)则是“团音”,所以,北方人在歌唱时就必须背熟所有的“尖音字”,才不至于尖、团不分。

在现代民族声乐演唱中,普通话的发音已经不再有尖团音了,只有在戏曲演唱中还存在着这些尖团字的区别。

十、阴阳

指一般的人往往只能将平声分辨出阴平、阳平,而上、去、入声的阴阳之分在当时的北方话中已荡然无存,故演唱者难以辨认,致使出现咬字的错误。比如冰冻的“冰”是“阴去声”,山洞的“山”是“阳去声”,雄壮的“壮”是“阴去声”,而状态的“状”则是“阳去声”。笔者认为这种区别很重要,“不可不审”。

古代汉语的声调分平、上(shǎng)、去、入四声,在现代汉语四声中,已经没有了入声,分为阴平、阳平、上声及去声。我们现在在歌唱中只要按照现代汉语的四声来演唱即可。

《顾误录》距今已有150年。至此,由元代燕南芝庵的《唱论》开始,延续几百年的中国古代唱论著作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但书中提到的各种歌唱时易犯的毛病,在今天仍普遍存在。笔者认为,通过对《顾误录》的学习研究,应该可以对这些毛病及其产生的原因有新的认识,对于歌唱艺术实践也有新的启发和借鉴。

注释:

①酆子玲.歌唱语音训练[M].人民音乐出版社,1996:17.

参考文献:

[1]傅惜华.古代戏曲声乐论著丛编[M].人民音乐出版社,1983.

作者单位:深圳职业技术学院人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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