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逃跑的风

因为爱，我选择离开。

黑夜里，火车中，除了轰鸣还是轰鸣。飞驰在风中，我也感觉不到夜的静。今晚的我特别不想与瞌睡共眠，我像个游魂似的来回于床铺与窗座之间。先是发呆，然后就傻傻地想：其实我要的只是这么一小块地方，一列火车厢的1/21，只要这么一小块我就足够。窗外那一盏灯，蜿如一虹明龙，煞是好看，每一虹灯都是一个温暖的灯火，温暖的家。夜愈其黑，景愈显其美，人愈显其孤单。偶尔一阵轰鸣，我突然就听到了风的声音，然后就想到了那个曾说要用录音机录风的声音的男孩，然后心就莫名地疼了起来。

手机依然没有信号，像是在给我的离去来一个决绝，撕碎了那张写满那个男生的名字的那页纸，然后被疾驰而过的火车带走，夹杂着轰鸣辗碎在风中，直至消逝，像我的过去伸出窗外的手冰冷地抽回，像是触碰到了死亡的面孔，那样触目惊心。

我是一个逃学的孩子，擦干眼泪，我将继续我的旅程。面对那样我无法接受的真真切切的事实，我撒了谎，然后选择了离开。是与非，对与错，我不清楚，真的。就像我走时还犹豫我是带着眼泪走进夜的黑洞，还是挂着微笑给他们留一个美丽的背影？但火车轮转动的时候，我被泪腺控制了，我没有哭泣。

广州的白天和黑夜是颠倒的，夜已很深了，外面仍是闹哄哄的。歌声仍然缭绕，住在四楼，我还清晰地听到夜宵摊上beyond那永远不会消逝的声音。我居住的城市不是这样的，它不繁华，但也不死寂。曾经一个人在很深的夜晚跑出去过，然后我看到那样的街灯是孤独的，像vae唱：“七号公园的灯，熄灭得有点残忍”。但这个城市，喧嚣得有点让人心疼。曾经有一天，我曾那样努力地过了一天广州人的生活。我穿着睡衣下楼穿过那条吵闹的街道，然后来到臭气四溢的菜市场。回来的时候，我拐进那一条条拥挤的街坊小道，然后我就看见了坐在台阶上悠闲着的人们。透过窗户，偶尔还会看到那些蜷在床上的人，而房间里面是那样地凌乱和拥挤，突然地我感到恶心，然后看了看自己，某年后的某一天，我是否也会这样?然后，然后的每一天，我便不再下楼，坐在那张椅里，看那堵白色的墙，已经开始泛黄的白色的墙。然后就很浅地笑，很莫名地哭。正如他们所想，我是疯狂的小兽，在开始属于我的奔跑。我也给他们很似荒唐的理由：我去疯狂，去放纵。然而天知道，我是站在石岗街居民楼的天台想象，死在穿梭的车中会有怎样的?我不舍得花掉很多的monev卖掉我的烦恼，不知谁曾说过，没有烦恼的人生华而不实。我在追寻烦恼，然后再学会怎样洒脱地将它们down掉。

再后来，我就不停地变更手机上的显示画面。现在的我已经懂得怎样提醒自己如何放弃，或是从哪里放弃。今天我改了画面，我说：娟子加油!forget love。然后我一抬头就看见了对面窗户上的反射回来的阳光，我在想：我从一个城市的寂寞，漂泊到另一个城市的繁华，绝对不是证明这里的阳光有多么不一样，而是在告诉自己，如何才能学着将一件事give up，将另一件事情start。然后就开始没日没夜地想象小四的生活，其实我并不想看小四的小说，也不想继续我的悲伤。因为里面的一切只是让我沦陷，我找不到一点喜悦，更多的只是绝望的疯狂，我不明白他的结局为什么总不是华丽，而是支离破碎。可是我又那样地痴恋着他那干净的文字，不带眼泪的清澈的悲伤和永远神秘的人。他那金领妈妈，桃花蹊夜叉，金色吉他的叶展还有吃安眠药死亡的崇明。一切都不可思议，可一切又让我梦断魂牵。他的每一代号他心里的文字和符号都让我百分百地对他充满信任。我竟开始妒忌他，我想象不到他是在怎样的寒灯下敲出一篇篇悲而华美的辞章。他又是怎样拿着恒心花一晚上搞定一本数题集，甚至我都不敢想象他将英语满分试卷摆在他老师面前会有多嚣张，然后我再被现实的自己当头一棒拉回到现实中来。

好友发来信息说：你怎么不回信息，我等得很苦。然后我又习惯地说：我在冲凉，没看到。之后便将手机上了锁，因为我知道十五分钟之内，他不会再发来第二条信息。果然十七分钟后便看到了他那懒散的文字。星仔永远这样，想和我聊天却总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他说：朋友结婚好累哦!

我说：你喝喜酒也会累嚯，当心我喝你喜酒的时候也这样。

他说：我还没咧。

我说：那你什么时候?

他说：你同意了，我就马上结啊!

然后我就关了手机，我才十七，而且只是一个不会幸福的孩子。也知道在不久之后，他又会发来信息说怎么不回信息这样一种重复的游戏。我早已司空见惯，所以我学会了如何面对。

关掉手机，我看了躺在床头的书，倒在那个并不舒服的枕头上，宝贝们，对不起，今天还是不想碰你们，再给我休息一天。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每天都暗暗告诉自己，今天我要努力，明天我又会得一些收获，可是我又一次次地看到它们就烦了。

天知道我怎么了。

凌晨两点，我的眼睛开始疲倦了，可是心却还是那样地清醒，然后我听到了旁边美食街上啤酒瓶破碎的声音，噢，今晚的夜被撕碎了一抹宁静。风扇还在不知疲倦地吱哑地转着，头发拂过我的双眼，尔后我听到了睡神召唤的声音，是嚯，2点了，该睡了。然后我就想到了小四的“天亮说晚安”。小四在他的文章里总是说他是双子座的男生，即有着很纯净的笑容又有着很明媚的忧伤。我总是停止不了思考，为什么我不是双子座，因为我有着双重性格，所以有时候我总是习惯性地叫自己双面伊人。可我却是天蝎座，对什么事都敏感脆弱的天蝎座。那时候我就仰望无际的天空，很小声地低喃：老天，你是不是因为贪玩而放错了棋子，然后就很戏剧地决定了这让我感到劳累的命运。之后，我就看到了老天的不语，然后我就开始了沉默。

广州的温度总是不紧不慢地往上爬着，我还是习惯性地拿矿泉水瓶装满满一大罐，放在冰箱的冰冻室里。十几分钟之后，再清洗着有点粘腻的像奶油似的皮肤。说实话，我讨厌广州这样的满是汗臭味的空气。又到凌晨两点，放下小四的书，我跑去厨房洗了把脸，任何时候我总是可以扯到小四，他的文字，他的话语还有他的忧伤，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跑题，就像自己说的：七月，逃离的风。

今夜又累了，突然地我感到了对小四小说的疲倦，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又乱了起来，我只是清楚地明白，他那一字一符再也进不了我的脑海。于是我合上了书，仰望天花板开始沉思，有点杂躁的夜里，我开始莫名地难过。我对他的小说慢慢地褪了知觉，我想我已不懂他的深沉。可看了《天亮说晚安》之后，我开始混噩，朦朦胧胧，像是所有的记忆都被抽搐了，什么都只剩下空白，像蒙古草原上的烈马，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天真的结果：幻觉。就像王家卫永远擅长制造梦境。

很久很久了，我不再说脏话，我在半个月内让自己体内的细胞全部重生了一次。于是我便安静了下来，其实我只是靠着小四的小说完成了我的蜕变。它就像我的镇静剂，先是很努力地一点点吸取，然后再努力去完成。我想完成的事就像我在决定去做数学题目之前，总是先看看那几篇我早已滚瓜烂熟的小说来平复自己的心跳，整个过程，仅此而已。

真的，我很不满现在的自己，因为我不想成为附庸或是傀儡，可是在那么多的无奈中，我竟然弄假成真了。

在广州的日子，我总是很习惯地在凌晨去睡。我总是要喝很多很多的苦咖啡，等到那个点播频道说完goodbye。今晚的最后一档节目是我点的，不是歌，是游戏，是我曾经那样讨厌的游戏――反恐，为的是以前的那个男生，那段结束的回忆以及幼稚的自己。前些日子，我看到这样的点播总是揪住心地跳过。真的，我不想在回忆里受伤，不想在过往中痛，然而那晚我却鼓起勇气看了两次，那样遏制心跳地专注，突然地，我心疼地哭了，为结束的过去，也为已死亡、已埋葬的回忆。

关掉电视，又来到浴室。最近总是莫名地爱上冷水的呼吸。站在淋浴器下，我麻木地像丢了糖果的孩子。我看见水珠在我的身体肆虐，像硫酸腐蚀，隐隐作痛。直到皮肤发皱我才慢腾腾地披好浴巾出来。在广州的日子，唯一享受的是，静默于水中，永远不会受到限制。睡在靠窗的小床上，仰望广州的天空，尽管只能够仰望一角，可是却让我平静，心不再挣扎，我的难过就像月亮的沉默，只会躲进云里，不敢俯看苍穹。

很多人都说我太复杂，也有很多人说我想得太多，也许是因为我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不断重复地演泽着属于孩子的天真，但有时我又以抗拒的姿态在否认，借用小四的一段话：一直以来，我是个性格复杂的孩子，很多人说我很难了解，我于是对他们笑。我是个经常笑的人，可是我不是经常快乐。很多时候，当我感到悲伤，泪水还没有来得及涌上来，笑容已经爬上了眉梢。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写字给我带来的。于是我开始不停地写字，就像蒙着眼睛不断追逐那黑色的幸福。”

跟小四刻画的一模一样，更悲哀的是我对其它没有防御，只有相信，所以我信仰上帝所给的一切，包括谎言和背叛。

我一直在想：或许我是个不会幸福的孩子，当小时候因为家庭的关系而熄灭自己的梦想时，我再也不敢浅谈我的幸福。我不想抱怨，也不想反抗，上天给我一双手是让我自己学会创造，而不是拾取。可是当我一步步长大，再也无法安于现状时，我就开始挣扎，可到最后我却不得不选择妥协退让，因为我只是一个孩子。

混浊噩噩了半个多月，终于决定了自己。是谁说的，逃避是在扼杀自己的成长。感情结束旅程也该over了，像青烟一样……

又开始轰鸣的旅程。广州的车站拥挤得像喧嚣的菜市场，摩肩接踵而来且臭气冲天。巅簸了无数个隧洞，漂泊了说不出名的城市的繁华，然后携来一身尘埃。

下车，轰鸣消逝。

然后一转身。

尘埃落定。

窗外又是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