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 不混世的小魔王

时间:2022-08-15 02:43:36

陈飞的画室在东四环,长安街的延长线上,这是个物业不错的社区,房价逼近每平米5万。画室在10层,60多平的一室一厅,从房间能看到楼下的中心花园。

见面时,陈飞还带着头一天朋友聚会的宿醉。刚刚遛狗回来,牵着一只表情很憨的萨摩犬还有一只吉娃娃串儿,我很快认出它是一幅作品的主角。这个年轻艺术家里公认的“宅男”,和那些住在北京周边艺术区有大空间画室,却时不时面临强拆的小伙伴们不同,陈飞说,“相比那些农村,我喜欢住在城市的欢乐热闹。”

电影 定格一帧青春

陈飞是山西洪洞人,就是京剧《苏三起解》里苏三离开的那个洪洞县。依靠着山西资源优势,他的父亲起先做过煤炭生意,后来做了房地产的承建商。我不经心地问:“算是中国财富飞速上升的获益者吧。”陈飞反问:“那在中国还能做什么呢?”学艺术,大概算金钱的焚化炉,相对充裕的少年时代,给了陈飞追求美的可能。

1990年代的尾巴,他在北京读了3年私立的艺术高中。当然在这所高中里,每个人都以考入中央美术学院为己任。老师却直接告诉陈飞:你考央美,没戏!我有点吃惊:“为什么啊?”“因为我画画抠搜,画头先看到一颗痦子,细致描绘后还要跟人显摆——看我这痦子画的多好!”央美传统画黑乎乎的素描也不是陈飞的最爱,他更喜欢明亮欢快的颜色。于是2001年北京电影学院电影美术专业迎来了这样一个新生:专业课不错,又爱看电影,并且认为电影艺术非常高级,能“出大名,泡大妞”。

第一年基础课,课堂上老师推荐的电影,陈飞发现在自己的少年时代这些都已经烂熟于心。更重要的是他明白了电影工业是个极其成熟的产业,自己并不能心甘情愿的当其中一环。大学时同宿舍是表演系的同学——“我耳机里塞的是重金属摇滚,而他们听的是刀郎。”没毕业,陈飞在花家地租了画室,继续画画。从北影到央美,每天为了省6元的公交车钱,他天天骑车。

然而他还是将每幅作品都当做一部电影来构思,当年轻艺术家更注重观念而往往忽视画面单纯美感的时候,他还是试图让一切无懈可击,也许源于“抠搜”的个人偏执,你把鼻尖贴上去也别想找出任何的渣滓和瑕疵。

这些年他在电影《门》、《倔强的萝卜》等中担任过美术设计,我问他你有没有想过继续做电影?他说《画皮2》的美术是他的同班做的,如果坚持做下去一样很好。

90%的酷 刚好

画画是个体力活,陈飞没事喜欢和朋友们喝点酒,可是他承认自己一喝就多。 “跟我喝大的都是关系不错的”,孙冬冬、欧阳春、尤洋,这些艺术圈里的“75后”都是他的酒友。

和美院科班出来的朋友们有师长提携眷顾不一样,似乎整个大学时代,陈飞都在单打独斗。临近大学毕业时,陈飞打算做一个小型的画展,在钉画框的地方,陈飞拿到了尹朝阳的电话,“给尹先生打电话邀请他看展,没想到他真的来了”。年轻一代没有王朔时代对权威的消减和抗拒,他们半推半就的都参加过各种选秀式的艺术评选。在尹朝阳的推荐下,陈飞大大小小比赛参加了不少,并荣获2012“关注未来艺术英才计划”的冠军。如今已是挚友的高瑀则是上两届的冠军。在一个消费时代,成功的年轻艺术家都要有“超级男声”的修养与机会。

2005年房方成立了星空间,2007年陈飞接受,目前依旧是星空间推出的最成功的艺术家之一,六七年陈飞和房方一直保持着亦师亦友的关系。那几年正是当代艺术的上升期,798的画廊迎来了第一个春天,而陈飞,自然也是其中的受益者。“那时候每年年初预付十几万,年底再补上十几万的尾款。房子是父亲买的,我没有额外的花费。每年二三十万对年轻人来说,很舒服。”三年合同到期后,陈飞没有续签,采用松散的合作方式,有项目就合作一下。此后陈飞接触了一些dealer,在今日美术馆、香港少励画廊也都开了个展。

很多人说过陈飞的生活就是——画画、喝酒、陪狗、陪女友。毕业于中戏舞台美术的女友是目前陈飞画作中“永恒”的主题,我颇肉麻的问:“画她,因为爱吗?”陈飞语气垮垮:“哎,画的顺手嘛,拿来就用。”他们在北京学画时对上了眼儿,那时他十六,她十四,现在他三十,她二十八。”去年她去英国读硕士,而供女友读书,也成了目前陈飞最大一笔消费。明年她回国,到那时一场15年的爱情长跑也将会画上一个圆满的句点。

“你的画挺好懂的,这么说你介意吗?”“当然不介意了,都已经是架上了,多单纯的作品啊。都问我喜欢什么画家,其实我就喜欢拉斐尔那种叙事性的东西。”画面上布满的黑色幽默,富有年轻人恶趣味的大胆题材,都出自陈飞一副人畜无害的外表之下。

尹朝阳曾经评论过陈飞的作品,“通常,100% 的酷一定是做作的,我以为陈飞的画有一种接近90% 的酷。刚刚好!这是一种渐渐能够对自己作壁上观的坦然!”

可是陈飞不酷,是个戴眼镜的胖子。年初开始健身减肥,半年从80公斤减到了70公斤。以前在吃上陈飞总是纵容自己,现在他终于觉得自己突然老了。他说,等过两年岁数再大点“我也要当大叔,千万不能当师傅。”

做个入世的小坏蛋

采访当天,陈飞和哥们高瑀一起去朋友王硕那当“坏蛋调频”网络电台的嘉宾,做两期节目。坏蛋调频的嘉宾大都是北京的“顽主”,是各个行业里的角儿。陈飞以前给他们做过一次嘉宾讲的是《电影里的坏蛋最迷人》,2010年一幅云集了300个电影反派的6米的大画《送同志们留念》,在北京匡时卖了89万,而这也是陈飞目前画作的最高价。讲坏蛋,陈飞最有资格。

姗姗来迟的高瑀却遇到了点麻烦事,他画室所在的崔各庄艺术区得到了一条3天内务必搬走的强硬拆迁通知,而高瑀去年交了3年的租金,刚刚花了20万装修完毕。叶永青、马六明这些大腕也在同一个艺术区。试着向他打听一下,高瑀惊:“你们怎么都知道了!”当然一天后,这则消息上了艺术新闻的头条,全世界也都知道了。

一期节目做的是《香港文化》,也算电影业科班出身的陈飞讲的很兴奋,说到自己县城的少年时代在录像厅看到了“女神”,他带着耳麦回味无穷嗤嗤的笑了笑。另一期节目两位“80后”美术工作者做了个正经的艺考的专题,我才知道高瑀初中时画了一个漫画长篇,中国的少年棒球队最后竟然打进了日本甲子园决赛。基本从漫画开始艺术人生的他们,成长中有青涩,也有可以为外人道的秘密。

大伙儿吃了晚饭,文艺青年们开始研究陈飞身上那件带暗纹的白色T恤,“里面是纹身吗?”陈飞露出圆肚皮上的纹身,保守的他只敢纹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谈电影,谈摇滚,他们说起北京的文化圈子,说工业金属只有首钢那些买断工龄的国企职工的孩子才懂得那些撕裂和愤怒,众人赞同。

天黑透,陈飞一个刚买了车的艺术圈外的朋友来接他,没想到在北京不堪的交通中堵得过不来,大家只能打车各回各家。明天陈飞依旧会坐在自己的小画室里,为年底香港的画展做准备,一动不动的画12个小时,也许晚上他还会找些瓷拼点烧酒或威士忌。下了雨,想起了微博上因宣扬“炸建委”被刑拘的阿飞姑娘的一句歌词:“我是混世小魔王,也许有一点害羞”。陈飞还是个成长中的男孩,是小魔王,但是从不混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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