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双雄 第8期

目前，中国空军今年第二次招飞工作刚刚结束，新一代的飞行员们将在未来飞上蓝天。天之骄子，曾是许多人的梦想。遗憾的是，现在无论加入世界哪个国家的空军，都仅仅只能是少数幸运儿的事情。大多数的人都只能望空兴叹。原因很简单，苛刻的招飞条件如一道严格的界线，把许多人挡在了飞行员的大门之外。

但是翻开二战的空战史，我们居然奇迹般地发现，在这场创造了无数双料王牌飞行员的大战中，居然有许多残疾人的身影，而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两位王牌飞行员，他们分别是来自英国的王牌飞行员道格拉斯・巴德和来自苏联的王牌飞行员阿列克谢・马拉斯耶夫，因为这两位飞行员都没有双腿!

惊人的共性

作为世界上少有的无腿飞行员，来自英国的巴德和苏联的马拉斯耶夫真的具有许多共性，大概是这种共性促其成为特殊的王牌飞行员吧!

首先，这两位飞行员年龄相差不大，而且都是幼年丧父。巴德1910年出生于英国伦敦，从刚记事起，父亲就踏上了欧洲大陆作战，并一去不复返。而阿列克谢・马拉斯耶夫出生于1916年，比巴德小了6岁，其父亲也参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不过却是在战后去世。可以想见，这两位英雄的父亲的军旅生涯肯定都对他们产生了潜移默化的教育效果，不然很难想象两个没有双腿的人，对飞上蓝天居然是那么执着。

其次，皆崛起于二战时期，皆由行事故，皆是高部位截肢。巴德是由于和队友打赌而导致飞行事故，原本只是截掉了右腿和左腿的一部分，但几天以后由于伤口迅速恶化，所以其整条左腿不得不截掉。而马拉斯耶夫也不走运，在被德国飞机击落后，其原本只是双脚骨折，但由于在寒冷的丛林中爬行18天才获救，想想苏联寒冷的天气吧，所以最终不得不被截掉整个小腿。

再次，令人意外的是，两个没有双腿的人居然都拥有双料王牌飞行员的称号，其中巴德更是三料王牌飞行员，他击落了22架德国战机，且全部是在双腿被截掉后，在英国的王牌飞行员中击落飞机架数位居第五。马拉斯耶夫显然也不差，他击落了11架德国战机，其中4架是在截腿以前。

另外，作为残疾人士，这两位王牌飞行员居然都比较长寿，而且都是在庆祝生辰的时候突然离世的，其中巴德活了72岁，于1982年突然心脏病发作离世，阿列克谢・马拉斯耶夫直到2001年才离世，享年85岁。

道格拉斯・巴德其人

巴德于1928年，也就是他18岁的时候，进入英国的一所有名的飞行学校一克伦威尔皇家空军学校，桀骜不驯的性格使他曾被学校校长警告，幸亏信服校长的他听取了“我们需要的是男人，不是男生”的忠告，使得他在两年后能以第二名的优秀成绩毕业，并于当年进入英国皇家空军第23中队服役。但服役仅仅1年后悲剧就发生了：

1931年12月4日，在英国伍德雷机场，巴德和同伴无意中发生争执，同伴认为自己能用当时英国的布里斯托尔“斗牛犬”型战斗机做一个低空高难度动作，但巴德认为他不行，但禁不住战友们的煽动，巴德自己居然去做了这个动作，而之前他一直驾驶格罗斯特“加梅克”型双翼战斗机，显然不熟悉这种刚刚换装的新型战斗机。起飞后，由行高度太低，飞机在完成滚动动作时，左翼与地面相撞，随即飞机几乎成了碎片，于是上面描述的5发生，他一度生命危险，最终成了一个残疾人。

成为残疾人后，飞行员的身体素质使得他很快恢复，借助于新型假肢，他在1年多后又能不使用拐杖而行走了，并在不久后能自行驾车，但作为一个残疾人，他重返部队的申请被驳回，尽管皇家空军的医疗人员认为其体质可以驾驶新型战斗机。1933年，巴德被迫退役，而再次飞上蓝天已经是6年后的事情了。

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巴德找到了机会，在军中1日友和恩师的帮助下，他终于回到空军。两周之后，他居然开始学习驾驶当时英国最新的战斗机――“飓风”和“喷火”。2个月后，也就是1940年2月，巴德已经完成了所有的飞行训练，正式返回部队，在皇家空军19中队服役，成了年龄最大的飞行员。2个月后调任222中队，担任中队长一职，并于6月份前往前线。此时正值英法在欧洲大陆溃败，巴德的任务就是挑战英法敦刻尔克撤退时锋芒正盛的德国空军。刚上战场，巴德就抓住机会，击落一架Bf-109型战斗机。6月底，他又被调到242中队――支完全由加拿大志愿者组成的中队，仍担任中队长，不过首要任务是训练这些飞行员，很快巴德以其优秀的领导才能使得该中队成为最优秀的队伍。当不列颠空战结束时，巴德获得了优秀奖章。

随后，巴德又多次参加了英国与德国之间的空战，短短的一个夏天，他就击落了21.5架敌机，成绩排在英国皇家空军的第五位。但一次战斗却再次使得他失去了这种机会，而且是永久性的：1941年8月9日，在法国上空，巴德作战中和一架德国空军的Bf-109型战斗机相撞，飞机坠毁，他跳伞成功，空降到地面，却将右腿(其实只不过是假肢而已)留在了飞机内，很快就被德国人俘虏。但令德国人倍感震惊的是，击落他们22架战斗机的英国王牌飞行员居然是个高度伤残人士!颇具绅士风度的德国军官――德国JG26中队的中队长加兰德中校对这位无腿飞将军颇为友好，邀请巴德参观了德国的JG26中队，并和巴德详细讨论了Bf-109的优缺点。更为传奇的是，德国人答应巴德，通过国际SOS长波与英国皇家空军进行了联系，允许英国一架飞机降落在位于法国的一处位于海岸边的德军机场(这句话很拗口，但想想半个法国被德国占了，另外半个是伪政权，就可以理解了)，以便运输巴德所需要的一副新假肢、一套制服、烟草和一支新烟斗。英国人一贯给人刻板的印象，这一次却没有：在英国空军组织的一次空袭中，皇家空军的轰炸机对德国境内的鲁尔电站进行了一系列轰炸，同时英国轰炸机通过无线电告诉德军，他们投下的不只是炸弹，还有送给战俘巴德的礼物。战后德军清理战场，还真的找到了一个上面绘着大大的红十字标志的木盒子，上面还用德文写着一行话：“这个盒子里面装着战俘巴德的假腿。”

有了新“腿”的巴德仍然不安分，他陆续制订了许多逃跑计划，很不幸的是，他这个战俘太有名了，而且身手真的不怎么样，虽然屡屡制造逃跑机会，却总是不成功，最终被转移到了另外一个监狱――二战中著名的科尔迪茨城堡(位于德国萨克森州的科尔迪茨，二战期间党卫军将其改造成为德国境内唯一的高安全战俘营，里面关押的全是一些试图从其他集中营逃走的盟军“脱狱专家”级战俘)。巴德在这里一直待到1945年春天，美军解放该战俘营。战争结束前，巴德重返蓝天，虽然这次他驾驶了最新式的“喷火”Mk9，却再也没有机会创造战绩了，因为到5月份德国就投降了，欧洲的战事彻底结束。

同年9月15日，也就是日本投降一个月后，巴德又指挥了在伦敦的英国皇家空军的300架战斗机的胜利列队飞行仪式，但这对于一个英雄已经无足轻重，于是4个月后，巴德离开皇家空军(回国后，巴德居然专程去监狱探视了

被囚禁的加兰德，二人的故事一时在航空界传为美谈)，又回到了他在第一次负伤后任职的企业――壳牌石油公司。此后，巴德还积极投身于社会活动，利用工作闲暇，到处演讲他在战争中的经历，鼓励人们克服战后初期的困难，还积极帮助那些伤残者，包括许多伤残退伍军人。

1976年，鉴于巴德在战争中的贡献。英国女王授予他爵士头衔。1982年，巴德去世，《伦敦时报》对他的一生做了这样的评述：他是英国皇家空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英雄主义的化身。

阿列克谢・马拉斯耶夫其人

本文的另外一个主人公苏联飞行员马拉斯耶夫经历的传奇性一点也不低于他的残疾人同行巴德，不过，刚踏入空军的马拉斯耶夫似乎要幸运一点：

马拉斯耶夫1916年出生于俄罗斯伏尔加河畔的小城市卡梅申，从小立志当一名飞行员，所以中学毕业后很期望进入最有名的莫斯科航空学院就读，但却被一纸共青团的命令调到了远东的阿穆尔共青城，为的是建设这个城市。

在该市，马拉斯耶夫于1937年应征入伍，成了一个边防航空支队的士兵，不过不是飞行员，但在不久爆发的哈桑湖战役前，马拉斯耶夫已经以少尉军衔从巴泰斯克空军学校毕业。二战爆发，马拉斯耶夫被从远东调往苏联的西北战线作战，在这段时间，他击落了4架德军的战斗机，距离王牌飞行员只有一步之遥了，但幸运之神和他开了一个大玩笑：

1942年4月4日，在旧鲁萨地区，他的雅克-1被一架Bf-109型战斗机击落。幸运的是，他的座机坠落在了林区，坠落时树木作了最好的缓冲，飞机坠地时，他被甩出机舱，然后落在了雪地上，随即失去直觉。醒来时，他双脚已经骨折，于是接下来，马拉斯耶夫在瓦尔代地区(莫斯科和圣彼得堡之间的丘陵地区)的森林中依靠雪水和树皮为生，顽强爬行了18个昼夜，终于被一个村落的居民发现并送往后方的红军野战医院，由于严重冻伤，他的两条小腿都做了截肢手术。

马拉斯耶夫此后不得不用一年的时间来恢复并用假肢学习行走，并不断争取军医委员会批准他飞行。最终，经过不懈努力，1943年6月，离开天空1年多后，上级批准了他的请求，马拉斯耶夫归入第63近卫歼击机航空团(该团即是二战前期的苏军第169联队，英雄辈出，其中许多人获得了“苏联英雄”的称号，据说二战期间苏联三分之一的王牌飞行员曾在此联队服役过，后来被改称为169联队)，这一次他的座机换成了拉-5，同样是一款非常优秀的战斗机。

在8月的一次空战中，马拉斯耶夫居然一举击落了3架Bf-109战斗机，这对于许多正常的飞行员都已经是奇迹，更别说他这样身体有巨大残缺的人。击落3架敌机后，在几乎没有一滴燃油的情况下，他又成功降落到了己方的机场。由于这种精神以及卓越的成绩，在1943年8月24日，马拉斯耶夫获得了“苏联英雄”的称号。在随后的战争中，他完成100多次战斗飞行，又击落了5架德国战机，使得自己的战绩达到了11架。不过从1944年开始直到战争结束后的1946年，尽管马拉斯耶夫的各方面条件仍适合执行战斗任务，但却已经不再执行战斗任务――对于这样一个充满传奇经历的战斗英雄，此时必要的保护似乎更为必要。二战结束后，除了领导职务，他主要的工作和巴德差不多，那就是到各地去演讲。1952年，马拉斯耶夫从苏共中央高级党校和苏联社会科学院毕业，并通过了历史学副教授的答辩，其实此时的他还有一种选择，那便是进入苏联培养将军的摇篮――苏联总参学院，毫无疑问的是，已经是上校的他在镀过金后肯定会成为一名将军。1956年，马拉斯耶夫当选为苏联老战士委员会责任书记，1983年又当选为该委员会第一副主席，苏联解体后改为俄罗斯老战士委员会。2001年马拉斯耶夫去世，而在这之前许多年，他就被许多人理解为去世了――又有谁能想到一个残疾人能坚强地存活这么长时间呢?生命有时候对于有些人已经是一种奇迹。

两本书和两部电影

两位无腿飞行员的经历如此不凡，这自然会引起文艺界的关注，巴德的故事在战后首先被本国的作家布里希克尔写成了书，名字叫做《把手伸向天空》，发表于1954年。该书后来又被英国的电影界关注，1956年，根据巴德的事迹拍摄的电影《直达天空》在全球公映。

相对于巴德，马拉斯耶夫更为国人所熟知，原因很简单，在新中国建立之前，由于社会主义思潮的涌入，许多苏俄作品被翻译介绍到中国，而在中苏曾经的友好时期更是如此，中篇小说《真正的人》也在其中，其实就是作家波列沃伊根据马拉斯耶夫的真人真事撰写的中篇小说。有意思的是，波列沃伊当时供职于《真理报》，是在前往欧洲各国旅行采访的旅途中(最主要是奉命参加纽伦堡大审判的新闻报道)，利用出差间隙挤出来的19天时间写成该小说的。由于是真人真事，并且事迹太过于感人，第二年便获得了苏联国家奖，1948年同名电影也在苏联各地公映，并于同年获得了斯大林文艺奖金，比巴德的电影上映还早了8年。

《真正的人》留给中国的财富

由于中苏曾经的特殊关系，《真正的人》也被翻译到当时的国内，成了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样驰名的小说，并对那一时期的国人产生了无法估量的影响，学习保尔，学习“真正的人”，是那一时期最流行的风尚。所以，《真正的人》被引入国内后，曾经出过许多版本，还被改成过小人书等等，影响了整整一代人。

许多人也许听说过前空军司令马宁的故事，马宁将军是老革命，在千里挺进大别山的战斗中，腿部受伤导致左腿比右腿短了4厘米。重庆解放后，马宁将军在医院疗伤，无意中读到了小说《真正的人》，深为小说中的主人公所感动，于是萌发了当飞行员的梦想。最终突破重重阻力，终于成为空军的一员，先是苦练飞行技术，毕业于哈尔滨轰炸学校，后来又先后担任空军部队副师长、师长、副军长、军长、副司令员直到空军司令，成了学习马拉斯耶夫最典型的例子。

如果说该小说在当时“有环境”，自然会被中国的热血青年学习，那么在汶川地震时，该小说还被救灾组织作为辅导受灾学生的心理用书，以期建立起他们对生活的信心，这就不能不说马拉斯耶夫所散发的特殊魅力了。

结语

今年是巴德诞辰100周年，而马拉斯耶夫也已经离去差不多10年了，回忆这两位空中传奇人物的经历，能对所有的人产生激励作用：一个没有双腿的人都能驾驶战斗机去消灭敌人，正常人还有什么不可以做到?他们的特殊经历不但是本国人民的宝贵财富，也极大地丰富了世界航空史，他们用自己残缺的身躯，为后人树立了完美的楷模。

贴士：马拉斯耶夫趣事四则

一、不能宣传马拉斯耶夫：波列伏依的小说《真正的人》让它的主人公名扬世界。但是很少有人知道，早在1943年马拉斯耶夫已经获得了“苏联英雄”称号，而《真正的人》是在战争结束后的1946年才获准出版的。据说，苏联的宣传单位心存顾虑，担心德国人作出这样的推测：苏军情况大大不妙――连残废人都给派出去开飞机了!事实上二战中苏联共有8位无腿飞行员。

二、谁更像马拉斯耶夫：有一次，《真正的人》的作者波列伏依和马拉斯耶夫应邀一起去做演讲，在机场下飞机时，由于风湿以及年纪大的原因，波列伏依走路摇摇晃晃，像极了一个残疾人，而马拉斯耶夫走路姿势潇洒，很有风度，于是去接机的人就把两个人给搞混了。马拉斯耶夫开玩笑询问接机的人：“谁更像马拉斯耶夫?”

三、就凭这个，你无法收回：马拉斯耶夫性格极为豪爽，据说苏联剧变以后，政府要收回当初给苏联老英雄配发的伏尔加牌轿车，老英雄不同意，对方问原因，他大光其火地敲着自己铝合金制的假肢，说：“这就是为什么!”

四、踢向无名烈士的正步：有一次，有一座无名烈士墓前要点起永恒之火时，马拉斯耶夫接过了火炬，在当时苏联总书记勃列日涅夫面前，用假肢走起了一板一眼的正步，所有人都为其行为大吃一惊。后来有人问他为什么，他表示：“我是为了无名烈士!”不知道苏联总书记勃列日涅夫听到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