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忘返 第12期

每当黑夜悄悄降临时，我都会努力去倾听黑暗的脚步声，因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真正的黑暗了。然而那些点着的灯火把教室和天空映得通明，没有一个安静的空间可以让我不受干扰地肆意思考。凌乱的思绪渐渐变得苍白无力，洁白而明亮的光刺痛眼睛里密布的神经，我总是想象自己还是那个小孩子，不小心弄痛了眼睛，于是眼角边缓慢地溢出疼痛的眼泪。

每一天都是相似内容的不断重复，一种叫“日子”的东西从眼前溜走直至消失不见，我拼命想要抓住昨天，前天，或者一个月之前一年之前的某一天。我想，只要抓住一天就好。可是日子仍然以昂首阔步的姿态轰轰烈烈向前行进，从来都不回过头来。它用它极其缓慢而又厚重的腔调给予我珍惜今天的警告，而我没有一次能够拂去昨天倒在今天的影子，流走的年华犹如清晨时的露珠，布满了晶莹的美好。

星期天的来回往返，绿色的中巴客车，我已经越来越习惯地看着自己那被修饰得天花乱坠的青春渐渐落后于自己，然后浮想联翩，又回忆起那遥远的童年时光。每当看到车窗外一排排迅速闪过的树影，我都会觉得我的青春被这种速度切成了一个剪影，其间包含的点点滴滴因速度过快而模糊不清，只留给我匆匆的一瞥。

我不满足于那看不真切的一瞥，妄想能够沿着时间的线索将过去一一摄录下来，刻在一张光盘里。时间不止一次地嘲笑我的狂妄，用它特有的魔力将那些泛黄的年华渐渐错开，使作为主人公的我都难以理清顺序。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把停留在过去的思绪抛弃，把我带入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或许我应该相信流年的忘记返回是一件好事，至少它教会了我们学会回忆，在回忆中找到自己并且温暖自己。尽管回忆在老年人那里才显现出它特有的魅力，可是回忆对于我来说已经是每日必不可少的功课，我甚至意外地发现自己正一天一天苍老，于是回忆也就一天一天地积累。

很小的时候，我会因为没有按时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而急得直哭，而现在，即使老师走到身旁检查作业，我也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

很小的时候我会因为感觉到学习太累而向周围的人不厌其烦地抱怨，结果是他们都学会了和我一样没事就捶胸顿足，甚至鬼哭狼嚎。而现在的我很久都没有抱怨了，累的时候干脆就直接睡觉，哪怕遇到严厉的老师我也如此。我自己的解释是：我不想把睡眠全都带到棺材里去。

稍大点的时候我总会后悔自己没有做好这个，没有做好那个。现在的我已经深刻地体会到“世上没有后悔药”的真谛，在别人都后悔的时候，我可以骄傲地宣布：我不后悔。颇有一种气血飞扬的味道。令我失望的是平静的生活并不给我任何一个可以骄傲的机会。

再大点的时候，我有朋友可以让我肆意地发脾气，直到现在我仍然佩服他们忍受我的能力和耐心。那个时候我拥有很多，可是我却大把大把地挥霍，朋友的关心和安慰都像黄鹤一样一去不复返。可恶的分班让我们见面的机会极少，只是偶尔在绿色的中巴客车上邂逅。我一次又一次地变成老者怀念那些往事。我告诉老蒋说我想当作家。老蒋是我同学，说这话的时候我们是在绿色的中巴客车上。可是老蒋对我的这些怀念和梦想不屑一顾，半天就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就你！他呲牙咧嘴的怪异表情吓了我一跳。我转而又想，当作家也是家，过于奢侈了，人要知足，就当个爱写文章的人吧！

老蒋告诉我他想搞物流，我不知道物流是什么东西，但我气愤地丢给他两个相同的字：就你！他竟没有住口，依然滔滔不绝地向我描绘他美好的未来蓝图。

我的思绪又返回到了从前。我曾经好长时间为失去了以前的自由而不开心，那些哭泣，那些抱怨，那些悔恨……那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年龄的增长消失殆尽。我惊异于在这种种的束缚下我和老蒋竟然都还拥有梦想。我相信很多人都和我们一样依然能保存着那么一份梦想，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不会放弃。我们的那些怀念从来都不妨碍我们前进。

我再一次地相信流年一去不返或许真的是件好事。

现在或者将来，某个时刻，当我像写这篇文章一样再次忆起那些无法倒带的流年，以及那些在年华流转的过程中曾经停留的人，如果我的脸上满是泪痕，我不知道是因为对过去难以总结、对现在无法把握和对未来不可预知的惆怅，还是因为我和我的那些过去无法再次见到而感伤，或者，是为了那一天天流走的年华日渐模糊难辨而失望。

我唯一清楚知道的是那些像孩子般贪玩的流年忘记返回和永远不再返回，我为它焦虑，被它感动，就像很久以前我听到的一句话：时间一天一天逝去，生活还要继续。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因为感动、因为爱或恨、因为所有的所有而哭泣得像个孩子，泪流满面。■

草北留言

时间就像一双大手，在我们身上匆匆揉捏一番，而后，又悄悄地溜走，昔日的梦想，渐渐地被而今的现实覆盖，仓惶地想要在回忆中捕捉溜走的年华的影子，然而，只是影子，一碰就碎了。

站在青春的尾巴上，看这篇《流年忘返》，心里很有触动。我也曾幻想能攥住时间的脚步，在时间的流走中抓住些什么，然而，多年过后，留下的只有回忆。我也曾拥有华丽的梦想，作家梦、明星梦，然而，岁月流走，梦想也终成幻影。我也曾泪流满面回忆起无法回转的流年里的那些人、那些事，然而回忆醒来，擦一把脸，年华已逝。

或许真的，流年，留不住，算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