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麦游学记(一)

不知道在中国有多少人了解aupair（互惠生），也不知道有多少中国年轻人正在世界各地做着aupair。至少在2011年以前，我对aupair一无所知。

互惠生（aupair）是一项最早起源于英、法、德等国的自发的青年活动，旨在给来自世界各国的青年们提供一个在别国的寄宿家庭里体验文化和学习语言的机会。

我是一名刚踏入社会的女孩，经济上还处于断奶期，正满怀憧憬地找工作，阴差阳错遇到了中介。中介打着教育局的旗号招摇撞骗，他们说互惠生是一项国际文化交流项目，是家庭教师，是交流生，接着罗列出互惠生的诸多好处，让我怦然心动。

2011年7月底，我背负着五万块的外债来到了丹麦，成为一名互惠生。在那里我遇到了几名经历同样遭遇的同龄女生，还有几名以DIY的方式来到丹麦做互惠生的人，我们形成了一个小圈子，时常讨论互惠生的真正价值和意义是什么，最终答案却因人而异。

当我们这群被骗的女生发现互惠生并不是中介宣传的那么光鲜美好时，都经历了由天堂坠入地狱的过程。倔强的我们并没有选择掉头回国，而是留下来与命运抗争。很长一段时间后，我们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们有过气愤，有过迷茫，有过麻木，有过不甘……后来，大家终于都找到了各自的奋斗目标，都开始充满信心朝着未来迈进。

客观地讲，我觉得互惠生其实是一项很适合高中刚毕业的青少年作为“间隔年”来参加的活动。因为在互惠的过程中可以得到很好的锻炼，会让年轻人自然而然地学会如何规划未来。

出国之前，我知道我即将去往丹麦哥本哈根市一个叫霍尔特的小镇，未来一年半的时间都免费吃住在伯恩家。到时候我除了每个月得到5000元以上的零花钱之外，还可以免费上学，我只需要教小孩子中文和帮工作繁忙的大人分担些简单的家务就好了。我们会像一家人一样生活在一起，促进彼此的文化交流。他们（中介）说我是互惠生，是文化交流大使，类似于交流学生。

因此，我觉得我无论是交给中介的三万元高昂手续费，还是出国准备过程中产生的两万元花销都很值得。我坚信这些投入会在未来一年内赚回来。我也相信参加这个项目的前途会一片光明。出国前的每一天，我都是紧张、激动和兴奋的。丹麦一直是那个令我魂牵梦绕的国度，似乎只有生活在那里才会幸福。

只有一天的准备时间，我匆忙地买了给伯恩一家人的礼物和一些个人用品，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物，便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赶往首都机场的路上，我行李箱的一只轱辘不堪负重飞射到了几米开外，惹得路边那些乘凉的北京老大爷一阵哄笑。尴尬瞬间来临，并且伴随着我一直到达首都机场。

晚上十点，机场航站楼里很多外国乘客在等着办理乘机手续。我手忙脚乱地办理了行李托运，拿了登机牌，仓促地吃了晚饭，和送我到机场的人说了再见，便等着登机。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再加上英语有些差，内心的紧张不言而喻。还好，一路上有中国人同行，我便没出更多的洋相。

浑浑噩噩间到了莫斯科中转站。

等待转机时，我遇到了一对年轻夫妇，一位中国女人和丹麦男人，他们从中国旅行完后返回丹麦。

“你为什么要去丹麦呢？”女人问我。

我想到了高中时对丹麦的向往，便自豪地说：“丹麦是世界上幸福指数最高的国家，我一直喜欢写作，想去安徒生的故乡看看。”

“等你去了就知道幸不幸福了。”女人讥笑道，脸上慢慢浮现一种奇怪的表情。她接着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继续问：“那你去丹麦干什么？”

“互惠生。”我仍旧自豪地说。

“交流学生吗？”她好奇地问。

我摇摇头，接着说：“是住家家教，平时照看小孩和教给他们汉语，偶尔帮忙承担些简单的家务。”

“那不就是保姆嘛。”她顺口说出。

“保姆不是Nanny吗？我们是aupair，这是一种年轻人体验生活交流文化的好方式。”我辩解道。

“是不是，等你去了就知道了。”她又是那样的表情。

我向往的那个国度在她眼中如此的不堪，便觉得她有些不可思议。

“那你去哪儿啊？”她又问。

“霍尔特，Holte。”我微笑着说。

“哇，那是个好地方啊。”他的丹麦老公凑过来说，“那个区是富人聚集地，住在那里的一般都是有钱人。”

后来他和女人聊起了霍尔特，我英语不是很好，便安静地玩手机。我在QQ空间更新了一条心情――我在莫斯科等待转机。似乎只有这样的宣扬才能带给我一种满足感，可我又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迫不及待地等着别人的肯定。

飞机进入丹麦的上空时，本是满身疲惫的我顿时来了精神。现在那个令我朝思暮想的国度就在眼前，在谷歌卫星地图上看到的丹麦景象变成真实的了，却找不到一个适合的词语来形容我的心情。

下飞机后取了行李，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里不再是中国。面对空白的未来，我开始无比忐忑。我会一眼认出妮娜・伯恩来吗？我英语不好，该怎样和她打招呼呢？我是不是应该微笑？

我深呼吸了一下，拎着箱子往外走，那里有很多接机的丹麦人手中举着牌子，我正环视着四周，突然听到有人喊我的英文名帕梅拉，定睛看去正是妮娜，几个月的时间，她的头发比之前网络视频时长了很多。我有些局促，反而是她热情地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此前妮娜在邮件中提到，哥本哈根到霍尔特只有二十多分钟的车程。

坐在妮娜的车中，我一边回答她的问题，一边快速浏览外面的美景。我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地方，沿途都是郁郁葱葱的森林、绿油油的草地，还有各种颜色的鲜花、干净的道路以及欧式的别墅，看起来甚是梦幻。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这是你第一次坐飞机吗？”妮娜微笑着问我。

我说：“是的。”

她又笑着问：“那累吗？”

“有点累，但更多的是兴奋。”我用自己有限的单词解释着此刻的感受。

快到家时，妮娜把车停下说她还要赶回去工作，这时她母亲开车过来接我到家。老太太比妮娜还喜欢和我聊天，我磕磕绊绊地和她进行沟通。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经过一片湖，湖里浮着几只天鹅。老太太指着岸边的房子说：“只有特别有钱的人才有能力把房子建在湖边。”

我笑着点点头。

“伯恩家还得穿过一条小路。”她冲我一笑。

几分钟后，终于到了伯恩家。只有一条小路通往这栋两层别墅，别墅右侧是一片草坪，后面是一个小花园，周围是成片的森林，让我联想到了中国古代隐蔽于深山老林中的小屋，住在这里是何等的享受哇！伯恩家装潢很华丽，偶像剧中的豪门家庭也不过如此吧，只是这里没有成群的仆人，也没有谨言慎行的老管家。

我的房间在二楼，一个稍微有些狭窄的小房间，与小孩的房间相邻。除了一张小床外，我的房间里还放着沙发、DVD和电视，一个简易的衣橱，一张桌子。放下行李，我下楼和孩子们打招呼。

一条淡蓝色的长裙，一件白色的T恤和一双白色的板鞋，特意被我重新染回黑色的披肩长发，我就是以这样的形象从北京来到了哥本哈根。本以为这样看起来很文艺，可站在这个陌生的丹麦家庭里时，我却觉得自己看起来傻极了。

因为是暑假，小孩子都在家休息，他们的表哥和表姐也在。我向他们自我介绍，他们好奇地问我问题，我蹩脚的英语让我们沟通起来很费力，后来我们干脆放弃了聊天，便一起到草坪上玩起了手球。

五六个小时长途客车和火车的颠簸，再加上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我稍微有些疲惫。可这个新鲜的世界有着很大的诱惑力，我想第一时间揭开它的美丽面纱。我和孩子们跑啊跑，我拼命呼吸着这里的新鲜空气。

妮娜和她丈夫卡斯滕下班后，我们互换了礼物，他们便准备做晚餐，我主动去帮忙，妮娜却笑着说这是我第一天到她家，所以什么也不用。可我还是很不好意思，仍旧帮忙做些事情。他们家的厨房很大也很整洁，跟中国普通家庭里的厨房简直是天壤之别。我第一次见识了洗碗机，里面放着洗好的餐盘、杯子、刀叉等餐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