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老人 第6期

时间:2022-08-12 09:07:13

铁皮老人 第6期

他是什么时候住在那里的?没有人知道。

他的小屋蜷缩在小巷的边角,屋顶铁皮篷的卷角张牙舞爪,历经长年风吹雨打,铁皮早已锈迹斑斑。在暴雨来临的时候,整间小屋瑟瑟发抖,铁皮在剧烈地抖动,就像一个饥寒交迫的人在寒潮降临时那样。

他一年到头都穿着一件破旧衣服,发黑,穿着小破洞。夏天是短袖短裤,冬天外面套着一件旧外套,里面也就两件薄衣,穿着一条满是补丁的棉裤。他的皮肤黝黑,干枯的皮肤里只剩下硕大的关节和手上露出的几条青筋了,硕大的四肢关节反倒使他的手脚相比之下显得更瘦弱。每当他笑的时候,眼边便泛起一条条粗而深的皱纹,干瘪的脸才有点鼓起,露出嘴里深黑的空洞和“洞口”的几颗牙,只有在团团皱起的皮肤深埋下的双眼还是明亮的。

每天晚上,在他那阴暗的小屋中,他的身体佝偻着蹲在一个用破铁桶做成的小炉边,一只手往里送木柴,眼睛直望着上面那个被烟熏得黑乎乎的煲,发呆,又好像是入神了,仿佛里面放的是凤肝龙胆,珍馐美味。当我走过他身边时,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岁月沧桑,也看到了从容淡定,泰然静处,一种平淡入妙之境进入我的脑海:“黑漆漆蒲团打坐,夜烧茶炉火通红”。我觉得他守着面前这炉火的心境是了无挂碍,但又蕴蕴藉藉,光明澄澈的。

他那干瘪的细长的手指异常灵活,他的生活全在那手上啊!说具体一些,他就是靠做铁皮垃圾铲为生的,因此,我们美其名曰“铁皮老人”。好几年以前,妈妈曾叫他给我们做一个垃圾铲,只见他在屋旁的一堆杂物中翻出一张铁皮,用一把残旧得发黑而且还像是从中间断开只余前端似的木尺仔细地量了又量,铁皮的一头垂在地上。他从旁边拿出一把生了锈的手柄还用破绷带缠了起来的大剪刀裁剪起来。这时,我清楚地看见他干瘦的关节突兀的脚,上面是一片片老人斑。他的手在剪铁皮的时候,手上的青筋毕现,手上的皮像是被绷紧了。突兀的骨骼、干枯似的皮肤让我想起了木乃伊。很难想象一只近乎干枯的手的“皮”竟能发出如此之大的力量,不一会功夫,铁皮就被剪成一块块的了。

只见他拿起剪好的铁皮,用细长的手指使劲卷起,右手抓起一只生锈的手槌,左手把铁皮按在铁砧上,使劲地敲打,在铁砧上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乒乓乒乓”声,在敲击下铁皮有规律的振动着。接着,他又拿钳子钳正铁皮,继续敲打,每打几下就停一下。只见他身体前弓,头向前倾,瞪大了眼睛仔细地检查着那块铁皮,就像一个画家认真审视自己的每一笔,雕刻家审视自己的每一刀一样,似乎除了眼前的一块铁皮,世上再也没有更重要的东西。

大约一个小时的光景,他已经把垃圾铲做好了。折曲、边角、接合,都做得非常仔细,一丝不苟。收钱时,他只收妈妈给出的钱的七成。妈妈一定要把另外三成给他,他坚决不收下,一个劲地摇头,摇得连头上参差不齐的白发也受了振动,脸上露出不愉快的表情。而当妈妈接回那三成钱之后,他直点头,头发都在上下晃动,眼睛发亮而透着喜悦。

也是那一年,他觉得屋前铁皮篷搭得不好,开始重新整修。真难想象,他这把高龄如何干得了这重活,可是他却办到了!一张椅子,一把锤子,一盒钉子,几张铁皮。他正是靠这些工具将原本零散的铁皮堆放好,钉上钉子加固,巧妙地利用一边的围墙,而且还将倾斜度都设定得恰到好处,不漏雨,不怕日晒,还将篷檐延伸了1米多,把取水口给遮住了,这样人们就不用在烈日下低头也能取到清凉的水。

一天,我经过看见他在做饭,跟他打个招呼,他立即热情的给予回应:一只手扬起打招呼,抬头,眼睛跟着你移动而动,咧开嘴直笑,他把这看成是非常重要的事。接着,只见他从身边一个装剩饭的小瓦罐中拿出一小块米饭,一些残骨肉渣来。我正疑惑中,一个轻盈的身影闪过,抓起那团东西,转身就走。他看见这一幕,笑了,脸皮好像从来没有那样舒展过,欣慰的神情油然而发。这种神情我只见过两次,上一次是中秋节时妈妈拿了一盒月饼给他,他推托再三,还是收下了,他高兴地笑了,好像这月饼是他一生中收过的最贵重的礼物。两边脸皮都被喜悦充满了,鼓了起来,嘴张开了直笑,露出嘴里仅剩的几颗牙。

又一个秋天来临了,晚风吹得窗边的树叶沙沙作响。倚在窗前,似乎又听见那铁皮屋子摇晃的声音。我想,铁皮老人该又在炉火前弄他的“珍馐美味”吧。

(指导老师 苏丽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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