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老伴的童谣

老伴生性内向，凡事不爱张扬，尤其是不爱为自己张罗。但有件事我非得出头张罗不可――她的六十大寿到了。

“儿的生日，娘的苦日”，这句俗话说得真好！我见过她一连几天忙活着为女儿过生日，她这次生日理应女儿出头办。可如今女儿远在国外，女婿又出差未归，谁来筹办？我提两个方案：其一是她说一件自己喜爱的东西，我和女儿们凑钱买了送她，她摇头；其二是找个饭馆老少三代吃一顿，她又摇头。自家人用不着这一套。记得有一次我俩去一个满族自治县采访，县民委热情款待，民委负责同志说：希望你这个作家真像个自己人样子，常来常往，我们随时欢迎。我却不识相，立即接口道：真要是自家人，绝用不着摆这么一大桌子菜，上几样最实惠、最中吃、又不一定最珍馐的菜，才是待自家人的办法。老伴在桌下连踢我数下，我问她为何，她说：人家如此盛情，你怎么不知好歹？

她在家给我过生日，有自己的一套做法，自己去菜场选菜，总忘不了买只我爱吃的鸡。笨手笨脚地剁馅擀皮，包一顿饺子。她本是南方人，不爱吃饺子也不大会弄，可她知道老头得意这口。当她满脸挂着汗珠，把饭菜端到桌上，高兴地望着我大嚼，而自己只吃两个饺子、一块鸡翅就下桌时，我焉能不心动？尤其是我生病住院那年，恰逢54岁生日，既没能耐回家也无力出门吃馆子，心想算了吧。谁知到了中午，她汗流满面地冲进病房，打开一只保温桶：“快吃，长寿面！祝你顺顺溜溜过这个坎儿！”面条虽然泡得稍软了些，但那情意是无比真切的。

我俩的工作既相近又隔行，她半生从事新闻，讲究的是让事实说话。我笔下多是抒情性散文，她总不能习惯，来点艺术虚构她会嗤之为“客里空”，小抒情诗称“软塌塌的，没劲”。恋爱时虽也为她写过一些小诗，她珍惜这份情意，但对诗本身总是不置可否。如何能让她在花甲寿诞时高兴高兴呢？在我还辗转没辙之时，这一天终于到了。清早在树林里散步，忽然灵机一动，何不学当年妈妈为我过穷生日之法呢？于是归来时拐进早市，买几个鸡蛋，一把切面，回来先把鸡蛋煮熟，面下锅。在她刚刚起床时，拿两只凉水冲过的微温的鸡蛋给她从头向下“滚运”，嘴里念念有词：“咕噜咕噜向前，长命百年……咕噜咕噜向后，多福多寿……”她乐呵呵地笑起来，剥净鸡蛋吃了，又吃了一碗面，上班去了。

晚上她坐下来写日记时，忽然回头问我：“你早晨滚运时那童谣是怎么说的来？”边说递过一张纸让我写下，我写了，她认真地抄在日记上，还说：“我从来没听过这个童谣。”我心里说：我也是。儿时妈妈念叨的我早忘光了，早晨那是现编的。当然那送给老伴的祝愿是诚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