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铭]换一个角度看世界

时间:2022-08-11 09:04:21

[高铭]换一个角度看世界

翻开高铭《天才在左,疯子在右》一书的序言,第一句话便是“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呢?”高铭说,自己很早就开始思考这个世界,怀疑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看上去像个骗局,像个小孩子堆砌出来的沙子王国。当你很规矩,想得不够多的时候,你会是这个沙子王国里面的蚂蚁,你会心安理得地认为这一切都是正常的——这是王宫,那是城墙,就是这样。但是当好奇心驱使着你想知道更多的时候,你就能看明白这个沙子王国多简陋了;眼前的一切只能骗骗不去深究的人而已。”

不得不说,以一般的眼光看来,高铭的这一番关乎“世界”的言论太过疯狂。但或许真的就像这段疯狂的话所说,这个世界的虚与实,就像天才和疯子一样,区别只在一线之间。

看到更多的世界

查找资料的过程中,可以发现,高铭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从少年时代沉溺于唐诗宋词元曲开始,到想要了解诗词作者,再到进一步对作者们所处的时代背景感兴趣,由此引发的阅读一发不可收拾,从人文到经济、社会结构、政治、宗教,到哲学,高铭扫荡般地读过去,正如他自己所说,“学科什么的不重要,能看懂,好看就成,我对书不分类”。而真正开始对心理学感兴趣,应该是近四五年的事,“之前看过一些相关的书,不过只是觉得它们好看,并没意识到这就是‘传说’中的心理学书籍。后来在为武汉大学出版社编译《梦的解析》的过程中,我看了大量心理学书籍,等交稿后,才发现自己其实很喜欢这类书。”

2004~2008年,在一些医生朋友的帮助下,高铭有机会接触到了一百多名精神病人。仅仅是出于对这一特殊群体的好奇心,高铭并没有做任何准备工作,便开始了与精神病人的接触和对话,这才发现,其实精神病人没那么可怕,“相对来说很多患者都很安静,他们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与我们无关。也正因如此,我才会更加好奇,我想知道他们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

高铭举了这么一个例子:“有位病患问我,你是谁?我告诉他我的名字。他立刻否定了我的回答,并且强调:我不是问你的名字,我是问,你,是谁?我当时陷入了短暂的迷茫状态,因为我觉得这个问题很深,于是我试着回答了自己的身份、工作职位,都被他一一否定。最后我反问他:你觉得我是谁?他笑得很狡猾:你,是人类。就是这么简单的答案,没有多深奥,可我就是被问蒙了。出于报复心理,我反问他:那你是谁?他很干净利落地说:我是埃菲尔铁塔。”

很无厘头的问答,却给了高铭很深的触动。精神病患的答案,颠覆了我们约定俗成的自我认知,又颠覆了我们对于客体的认知,“他们能够轻易地否定我们认知的一切,没有限制,没有规则,也无视常识。也就是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们的思维被自己禁锢了。”

在此之前,高铭曾经读过非常多领域的书籍,甚至包括量子物理、非线性动力学等等,企图解答心中对于世界的质疑,效果却适得其反。而这次的触动,给他带来了观念上的极大改变,“也许有时候我们考虑某些问题的时候,应该像个精神病人那样思考才会有突破,那就是——放弃自我。”这无异于为高铭开启了一扇窗,让他开始有意识地去努力看到更多的世界,也就有了更多的想法,“这些想法在脑子里沉淀了好几年,我就想表达点儿什么。”2009年,高铭正好忙完周期性的紧张工作,得以有一段闲暇时间,于是决定在网络上连载那些与精神病患接触的经历,“没想到一开始写就没停下来,40多天一口气写了二十多万字,后来自己回头看也吓了一跳。”这篇署名为“精神病人的世界”的连载文章在网络上引起了疯狂关注,4天内点击率突破300万,半年后即成书出版,国内第一部关注精神病人的作品《天才在左,疯子在右》由此诞生。

探究内心的最深处

7月份,高铭刚刚推出了他的新书《催眠师手记》,虽然同样是心理学方面的内容,但关注重点从精神病患转移到了催眠师。两本书的出版时间相隔三年之久,但事实上,书中的内容原型来自于同一时期。

早在开始接触精神病人的时候,高铭就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了催眠师和心理医师。想要写一本有关催眠的书,是因为,他发现催眠和心理分析能够让一些人从某种困境中解脱出来,而这些困境往往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在凤凰卫视的《锵锵三人行》节目中,高铭说起过自己接受催眠的感受,它让他了解到了自己的很多问题,于是当时“哭得非常惨”。而在听过催眠师讲述的各种案例之后,高铭更惊讶于催眠所能直抵人内心的程度之深,“我很惊讶于事情的结论和动机,有时候那么小的一点(事件或经历),居然经过时间的推移,能放大到那么大,简直是匪夷所思!”一向对自己认为有趣的事物充满好奇与探求欲的他,当下就想到:“有机会,应该写下来,以一个观察者的身份写下来。”

《催眠师手记》中的案例是通过催眠师的帮助而搜集到的,所以在获得这些素材方面并没什么困难,真正的困难在于如何把这些案例写出来。摆在高铭眼前的素材有许多,他必须花很长的时间去选择哪些能写、哪些不能写,“我指的是保护个人隐私。我不希望读者可以轻易搜索、查阅到案例中的原型,从保护个人隐私的角度看,这样非常不好。所以我决定,假如在表述时无法隐藏患者的真实身份,那我必须放弃这个案例。”这就是高铭最终选择在书中呈现的15个案例时,所坚持的选择导向,也正因为取舍的艰难,才让原始素材来源于同一时期的《催眠师手记》,比《天才在左,疯子在右》迟问世了三年。

与前一部作品单纯以文字呈现不同,《催眠师手记》别出心裁地在书页中添加了几张插画,多是以书中所记载的案例为素材,色彩阴暗,画面吊诡,反映出了人内心深处的那种灰暗和不为人知的记忆,多看几次,甚至会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而这种强烈的场景感,或许就是这些插画的目的。高铭说,加入插画是出版社的意见,由插画师挑选自己比较有感觉的章节来画,“出草稿后我和编辑都过目,然后修正,但总体上就是让他自由发挥,不过多干涉。”

除了插画的尝试,在出版模式上,这本书也算是开创了先河。诚然,即使舍弃了一些不宜写成书的案例,高铭搜集到的也绝对不仅仅是书中的15个故事而已,但是他和出版社沟通后,决定按照美剧或日剧的模式来走,先拍一两集播放,反馈好就接下去,反馈不好就直接结束,“图书出版目前还没这么做过,所以我们决定尝试一下。”把影视的要素带入图书出版,这种尝试是否跟高铭曾经从事影视制作的经历有关,我们不得而知;但从《催眠师手记》的高人气来看,至少这部作品的“第二季”是指日可待了。

把自己定位为“观察者”

正如高铭的书中所呈现的,不少精神病患或是心理疾病患者,他们的逻辑清晰,思维缜密,观点即使不一定能够经得住现有科学理论的推敲,但往往带有很强的感染力,读罢甚至有种分不清虚实的感觉。笔者就曾经在连续读了《时间的尽头》和《迷失的旅行者》两篇文章后,不得不暂时把书放下,走到窗边一边看着室外的阳光一边做深呼吸。因为书中有关时间、空间的理论,彻底颠覆了个人一直以来的认识,但精神病患的理论又看似头头是道,读来让人心生怀疑,因而不得不暂时停止阅读,以行动来确认自己所处世界的真实性。只是读过一两篇文章尚有如此的感觉,而之前接触过一百多位精神病患的高铭,当初是否也有过动摇?

“动摇?真没有。”高铭不假思索地说,“一方面,从那时候起,我就基本上把自己的身份定位在了‘观察者’上,从旁观的角度来看待,比较能保持冷静的态度。”而另一方面原因,也许是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高铭自己“一直就在质疑现在的世界”,就像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一样,你也无法动摇一个本就摇摆着的人,“对于这个世界,当你接触得足够多、认识得足够深、知识面足够广阔、庞杂的时候,你一定会发现这个世界是有问题的,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总是有一些疑惑,总是有那么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总是有那么多困扰和迷茫,总是会有不可思议的东西。”这些,在高铭看来,都是不需要接触精神病患就会有的感受,所以在大量接触各种颠覆性的言论时,反而能够把握住自己而不受影响。

通过旁观者的眼光,高铭得以一窥患者们的内心,并从个案中收获美好生活的技巧和经验,“我以一个观察者的身份(把这些案例)写下来,让更多人看到心理问题的重要性,以及心理问题对我们所造成的困扰。毕竟,我们每个人关注自己太少,和自己谈得太少,我希望每个人都能真正和自己好好谈谈。”

连续几部作品都与心理学密切相关,但是高铭从没想过深造心理学专业,“我觉得这事儿一牵扯到考试或职称就没劲了,我做感兴趣的事情,不是为了亮出个什么证书来显摆,只是纯粹喜欢而已。”或许就像他在搜集案例时给自己定下的“观察者”的身份一样,在心理学领域,他更希望也只是当一个观察者,冷静地看待各种人心、人性,然后将其中的精彩和深刻呈现给我们。

心理学题材一直都备受大荧幕青睐,像《搏击俱乐部》、《穆赫兰道》等都可称得上是心理学电影的经典之作,而高铭的作品也没有逃过电影制片方的关注,“《谋杀记忆》正在谈,应该会拍成电影;《催眠师手记》还没上架就有制片方来约谈了,甚至包括海外的公司;而至于《天才在左,疯子在右》,我想暂时搁置,两年后再说,现在再大的制作公司也不谈。”

兴趣广泛的高铭显然也不会甘心只专注于心理类的写作,他说自己手头有一部跟心理学无关的作品,而且已经筹备了十年,“目前已经完成了十几万字,还在等时机,因为它太长了——正题部分拼命压缩也有六七十万字,所以每次想起来我都会又激动又绝望,激动是因为我很喜欢它,绝望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并且出版。”

神秘的高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们无从知晓,但或许,就像他的作品中写到的多种人性一样,他也会为我们展现“高铭”的多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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