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红圆 第7期

红圆是我老家浙南海岛洞头的一种特色小吃,已有上百年的历史。红圆是“洞头巧”之一,又被称为“熟饭用粉包”,这里的熟饭是馅,米粉是皮。

做红圆并不复杂。熟饭做的馅,是糯米加了芝麻、花生、橘饼、红糖煮成后,搓成一个一个比网球略大的饭团。而红圆的皮是把米粉加红色食用色素和成淡红色的粉块,抓出一块粉团搓成略带凹形的粉片,把饭团包在里头,做成一个直径二十厘米左右的半椭圆形。包好后,将红圆放到蒸笼里蒸熟即成。包的时候,不能用力过猛,要把米粉片沿着饭团轻轻拍开,均匀地包住饭团,才不会有“露馅”之虞。蒸的时候,火候把握很重要,不然很容易夹生。我小时候,母亲蒸红圆时,都要等到夜里孩子们都睡了才开始,因为传说蒸红圆时不能说“生”字,一说“生”字就蒸不熟。小孩子管不住嘴巴,难免脱口而出。传说虽不可信,但母亲依旧很小心,必是因为夹生的事时有发生。

过去,哪家做红圆,都要到亲戚家或邻居家请三四位巧手媳妇来帮忙,要把四五张桌子摆到一起做操作台,然后到处借蒸笼,借大篾箩摆放做好的和蒸熟的红圆。做红圆的场面很大,村子里的孩子们都会来凑热闹,要是能得到一块煮熟饭时剩下的又甜又香的锅巴,孩子们就会乐上半天。蒸好的红圆,有艳丽的粉红色,表面细滑,闪着微光,一个个肥嘟嘟的,圆滚滚的,一看就很喜气。

在海岛洞头,红圆象征着生活的红红火火,圆圆满满,因此红圆与喜事儿总分不开。孩子满月、周岁、成人、盖新房、结婚、做寿、还愿等,红圆都有不小的戏分。可以说,在海岛人的一生中,诸多重大事件,都有红圆贯穿始终,它是不变的印记。

过去海岛生活条件差,医疗条件也不好,刚出生的婴儿,成活率不高。于是海岛上纯朴的居民,在坐月子时有很多禁忌。谁家的媳妇坐月子了,都悄悄地不敢张扬,到了满月,似乎过了生死关,便要做红圆拜谢祖先和神灵。孩子周岁时,更要隆重一些,不但要做红圆祭拜,还要做一些红龟(材料与红圆相同,形状类似于龟)分给亲朋好友。孩子十六虚岁那年七夕节,一定要做十六个红圆十六个红龟,拜谢七星夫人,表示孩子长大成人了。

做红圆保佑孩子的风俗随着医疗条件的改善,渐渐少有人提起了,倒是“挑红圆”的风俗,至今仍然盛行。新媳妇第一次回门,娘家要准备一担红圆,让新媳妇带回婆家,分给亲戚朋友邻居。一是告诉人家家里有了新成员,二是表示新媳妇娘家条件不错,不是随便能欺侮的。外甥出生后,舅舅或外公要在孩子单岁的时候,准备一担红圆,让孩子挑去分给邻居。这红圆,既是外公和舅舅对外甥的美好祝愿,也显示了娘家人的体面。我儿子出生后不久,母亲就准备让他去挑红圆,我嫌分发起来麻烦,一直拖着。朋友们就开玩笑,要不就等到他结婚后再跟他儿子一起挑――这样的事在海岛也曾发生过的。我最终还是拗不过母亲,在儿子11岁那年,挑了220个红圆来,当然儿子还小,是两个舅舅帮忙挑回来的。

盖新房“上梁”抛红圆,曾是很隆重的习俗,但现在因为都是买商品房,也渐渐式微了。我家的老房子上梁时,还抛过红圆。上梁那天,吉时一到,鞭炮齐鸣,木工师傅把大梁的榫头上好,然后边把准备好的红圆往下抛,边喊:“红红火火,旺丁旺财哟。”下面很多邻居等着拾红圆,拾到红圆就能沾到喜气,也能拿回家打打牙祭,在食物匮乏的年代,红圆是难得一见的美味佳肴。

现在,做红圆已有了专门的店铺,像挑红圆、成人礼这些习俗中所需要的红圆,都可到红圆店定做了。喜事分送红圆的数目也在节节攀升,多的达上千个。去年,红圆还被列入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红圆不仅是海岛人的小吃,也成了浙江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实在是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