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宾白和唱词看经典吉剧文本的语言风格

时间:2022-08-11 02:41:09

从宾白和唱词看经典吉剧文本的语言风格

[摘 要] 本文从吉剧语言形态入手,以经典吉剧文本的语言为范例,从宾白和唱词两个方面探讨吉剧文本的语言风格。振兴吉剧,必须有好的剧本,研究吉剧文本,探究其语言风格,对吉剧的创作与研究无疑都是具有重要意义的。

[关键词] 宾白;唱词; 吉剧文本;语言风格

吉剧是从二人转母体中孕育出来的一枝土香土色的艺术花朵,在其半个多世纪的发展历程中,曾取得了辉煌的艺术成就。但是,在戏剧危机的大潮中,吉剧也陷入了无人问津的尴尬境地。为了弘扬地域文化艺术,传承民族戏曲,2007年起吉林省启动了一系列吉剧复兴工程。笔者认为:吉剧作为戏剧的一种,遵循着戏剧发展的一般规律,它的成功与否和吉剧文本语言有着紧密的关系。“剧本的语言形态只有两种,即人物语言和情景说明。”①按此标准,吉剧文本的语言形态可分为人物语言(宾白和唱词)、情景说明(舞台场景说明和舞台指示)这两大类四小类,但吉剧文本的情景说明极其简练平实,基本不具有文学色彩。因而,本文将从宾白和唱词两个方面入手探讨吉剧的语言风格。

淳朴生活化的宾白

宾白也叫对话或念白,包括对白、独白、数板、说口、旁白等,经典吉剧文本中的宾白侧重表现事物的本色和现实生活的原味之美。吉剧宾白的淳朴生活化,主要表现在语言的日常口语化和方言词语的特殊韵味这两个方面。吉剧宾白中多用生动活泼的俗语词汇,句子结构简单,很少描绘性的修饰成分,常用短句和习见的普通辞格,使剧中角色说着通俗易懂的家常话、老实话,易于被观众接受;恰当地运用东北方言俗语,散发着淳朴的东北地方生活气息,体现出浓郁的地域风情。

吉剧《三放参姑娘》中,那瓜和他阿玛有这样一段对白:

阿玛:你给我堵住这条道,见啥都给我抱!

那瓜:见啥都抱?那老林子里窜出来的大黑瞎子……

阿玛:抱!

那瓜: 草棵里蹦出来的老虎妈子……

阿玛:抱!

那瓜:那小毛道上走过来的R巴哑巴、瘸子瞎子呢?

阿玛:抱!抱!抱!

那瓜:哎呀阿玛呀,人家没招咱,没惹咱,抱人家干啥呢?

阿玛:傻小子,那都是人参变的,人参可是值钱货。你傻大呼哧,心眼没沫,阿玛不给你掏换俩钱,谁家姑娘跟你过?

这段对白句式简短、精炼晓畅,语言生动活泼、朴实无华,口语色彩浓厚。对白中运用了一些地域风味浓郁的东北土语,像指称黑熊的“大黑瞎子”,指称老虎的“老虎妈子”,形容憨厚的“傻大呼哧”等,充满了东北生活的原汁原味,于平淡中蕴含着深意,拉近了吉剧与观众的距离。

在吉剧中,还常常出现数板这样的宾白形式,比如在《三请樊梨花》中,守关士兵这样描述薛丁山:

高高的个,圆圆的脸,黑黑的眉毛亮亮的眼;

光秃秃的下巴正青年,说起话来没深浅。

他说和姑娘见过面,又说不知是哪一天。

模样长的倒不错,就是脾气有点酸,有点酸。

这段数板以顺口溜的形式,运用了“高高”“圆圆”“黑黑”“亮亮”“光秃秃”一连串叠音词,以漫画的手法刻画了薛丁山的外貌,语言诙谐逗趣,读起来朗朗上口。

吉剧《蓝河怨》中,其丑角的说口更有特色。

周六:“猫成群,狗打架,大事小事我不落”,“到那我硬点儿,你软点儿,我唱黑脸儿,你唱白脸儿。实在不行,就给他个一齐绷脸。”

刘喜:“街不错,屯不离儿,红白喜事事中人。”

周刁氏:“不用你硬,也不用你正,满脑袋都是犄角,我也给你掰个干净。”

……

这些宾白吸收了二人转说口的写法,语言新颖、风趣、幽默、简练,既切合人物的性格,又富有浓郁的生活情趣。

经典吉剧的宾白生活色彩浓厚,富于机智诙谐的幽默色彩,浅近俗白而又不枯燥乏味,显出东北俚俗意韵。但这种“俗”不是媚俗,不是迎合某些观众的低级趣味,而是一种大“俗”。民间久经锤炼的语言成品像歇后语、惯用语、谚语等信手拈来,同时把不同语体风格的词语、句式淬俗为雅,收到了雅俗共赏的艺术效果。

繁丰、含蓄的唱词

吉剧的唱词,深受中国传统诗词曲赋的影响,有说唱文学那种夸张、渲染、重叠、缠绵的个性,多用“赋、比、兴”、排比、连缀等修辞手法,富有浓烈的抒情意味,其主要艺术功能是状物、言情、叙事、论理。

吉剧唱词的繁丰不是华丽词藻的堆砌,而是指吉剧唱词用词多样化、形象化,富于节奏美和韵律美。

反复、排比、博喻是营造繁丰的重要手段。吉剧唱词吸取二人转艺术的表达方式:词语不避同义反复,句式不避排叠,呈现出立体、丰实之美。王肯先生把这种方法称作“以十当一”。“所谓‘以十当一’,是说用一句话说明白的事运用重复、排比等修辞方法,不厌其烦地说上十句二十句。这是二人转习用的一种有效的技巧。目的是为了把像画准、把情抒够、把理讲活,把事说透。”②吉剧《三放参姑娘》中,那瓜的阿玛说他傻,他不服气,借辩解之机唱道:

你们说呀――

大道上摆着个金元宝,不是我的,我怎么能拿;

山坡上开满了金,不是我的,我怎么能掐;

地里长出个金萝卜,不是我的,我怎么能拔;

河里蹦出个金蛤蟆,不是我的,我怎么能抓。

金元宝、金、金萝卜、金蛤蟆,

不拿、不掐、不拔、不抓,

千金不换我这心眼傻,愿叫傻瓜就叫傻瓜罢!

这段唱词在描写那瓜的为人时,列出了“金元宝、金、金萝卜、金蛤蟆”等诱惑,但那瓜“不拿、不掐、不拔、不抓”。这样不厌其烦地反复描写,人物的基调就容易把握得准,这就是“把像画准”。通过这段唱词的描绘,那瓜憨实、善良的形象就栩栩如生地展现在读者眼前。

吉剧《骂鸭》中,刁三娘骂鸭二爷的一段唱词:

你吃了我的鸭子不要紧,从此走路把跟头跌。

你要当官丢乌纱帽,你要当差贼满街,

你要打鱼风浪起,你要种田雨水去,

你饭店去把堂倌做,不是打碗就打碟。

你出门去把买卖做,半路途中遭抢劫。

你要进山去打猎,黑瞎子把你腿撵瘸。

这段唱词中,刁三娘为泄怒气,痛骂偷鸭的鸭二爷,唱词通过高度概括的排比手法,道出种种诅咒,骂得痛快淋漓,极尽嘲讽之能事,收到了“把情抒够”的理想效果,也使得刁三娘的性格得以充分展现。

吉剧《好花难开》中,方立业在劝说王秋影回到雕花厂时,有这样一段唱词:

你妈妈当年为厂立过功,雕石话好事多磨留芳名。

纵然是多年受压未重用,却不能一蹶不振发怨声。

难道你妈妈春归心又冷?怎不看南雁北飞列阵型?

难道说你妈妈望花怕叶落?怎不看绿树成荫藏深情?

难道是未老先衰已健忘?难道说早年志向全落空?

多少次我见她偷偷翻资料,多少次托儿所夜半亮着灯。

多少次我见她望石长思叹,多少次背地雕刻练手功。

为什么千呼万唤你不动?为什么苦口婆心不答应?

莫不是胸中装有难言苦?莫不是枯木逢春难返青?

当真想甘居小院求寂寞……

在这段唱词中,大量运用了反问、比兴、反复等修辞手法,以排比的阵势表现方立业心中的焦急、困惑;通过对王秋影四个生活片段的回忆,侧面反映了王秋影想回雕花厂又要和方厂长避嫌(与方立业的爱情纠葛)的矛盾心理。这样生动地、反复地将一个事儿说明白就是“以一当十”“把事说透”。

吉剧《乌拉的婚礼》以唱为主,唱词中大量使用比兴手法,通顺流畅,感情饱满。比如:

猫能打围不养狗,羊能耕地不养牛。

一条光棍不成偶,一阴一阳度春秋。

一根钢针穿上一条线,一颗灯草配上一碗油。

红男绿女结成鸳鸯扣,热热乎乎到白头。

有胆才能骑烈马,有手才能搓麻线,

有眼才能识真假,有心才能把真的布吉接到家。

砍伤的树木不死根,受伤的狐狸不死心。

马前兔子丧了胆,弓前的狐狸提着心。

这段充满了民族风情和地方特色的唱词句句使用比兴手法,生动地“把理讲活”了――人都少不得自己的另一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都需要一个伴侣。

含蓄也是吉剧唱词的特点之一。因为吉剧语言是雅俗共赏的,繁丰是吉剧语言大众化的一个表现,而含蓄就是吉剧语言雅的表现。吉剧语言雅就雅在其诗化的语言上,而其诗化的语言又主要体现在唱词上。吉剧唱词的含蓄主要通过象征、衬托、婉曲、双关等修辞格的使用,从而发生出言外之意而表现出来的。

吉剧《好花难开》,在表现王秋影向往晚年爱情,又担心儿女反对的复杂心情时,用了这样一段唱词:

晚风扑面吹胸襟,明月初照有情人。

一生过半数光景,人到中年惜青春。

工作不减当年志,石头雕出彩花纷。

盼的是雨后自由花开日,燕子展翅觅知音。

思前想后排烦闷,身居小院乱心神……

这段唱词充满诗情画意,“晚风”“明月”“小院”营造出了一个清冷的意境,衬托出王秋影形单影孤的晚年生活,而“自由花开”“燕觅知音”则是运用象征的手法,委婉地表达了王秋影对夕阳爱情的追求,但是由于儿女并不理解自己的心情,所以“身居小院乱心神”。

一般吉剧的幕前合唱更富有含蓄之美。例如《索木招亲》的开幕唱词:

穆柯寨上春意荡,雁阵横斜流水长。

纵然含冤落草莽,难得粉黛有侠肠。

虽不见豪杰留忠骨,自有那耿耿丹心,万古流芳。

开篇唱词揭示了整个剧本的主题――穆桂英虽生在草莽,却有着报效国家,驱除北方蛮族的满腔热情,“纵然含冤落草莽,难道粉黛有侠肠”,含蓄优美、铿锵有力。

经典吉剧文本在半个多世纪的发展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稳定的语言风格,不论是唱词还是念白,都平仄有致,音韵整齐,语调铿锵,朗朗上口,富于节奏感和音韵美;加之地域化方言的巧妙运用,使得吉剧语言生动、明爽、通俗、流畅、富有生活气息,又不乏幽默、诙谐。

注释:

① 李荣启:《文学语言学》,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203页。

② 王肯:《关于吉剧编剧的六封信第三封信――语言》,《戏剧文学》,1985年第2期。

[作者简介] 蔡淑华(1965― ),女,吉林长春人,硕士,长春理工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文学语言学及文化语言学;梁华凝(1971― ),女,吉林长春人,长春理工大学学报编辑部编辑,主要研究方向:文艺理论及编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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