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如烟 第7期

时间:2022-08-11 10:07:38

春天的风很大,我记得,我小的时候风也是这样的,刮得到处都是沙土,柳条飞扬,我的头发也在飞扬,乱乱的,像春天未发青的草。我就这样乱着头发跟着母亲上坡,母亲勾着麦子,和大娘婶子们给初春的麦子松土。我跟在她们的屁股后,拿着母亲给自己精心缝制的小钱包,仔细挑选着那些被大娘婶子们勾下的又黄有软的麦苗,充当金钱塞进了里面,偶尔哪个大娘婶子逗我一下:“心儿,把你钱包里的钱给我吧?”听了这话,我就用双手紧紧的攥着小钱包,真的生怕大娘婶子抢了去,我紧张,真的,心都缩到了一起,可是,我只是听到一阵笑声……

小时候春天的风很大,一直要刮到夏天,是小时候的夏天。小时候的夏天真美,特别是有蚰郎的夏天就更美。当七彩的晚霞消失在天边,我便盯紧了我哥,稍不注意,我哥就会溜掉,不管哥怎样叫我“跟屁虫”,我依然提着罐头瓶紧走慢赶的撵着他。“一个,又一个,又一个……”哥喊着,我数着“十个,二十个,三十个……”我们把摸来的蚰郎盐好,不等晾干,我们兄妹俩便喊着要吃。于是父亲就把未晾干的蚰郎放在油锅里,随着吱吱的声音,蚰郎也就被煎熟,煎脆。我不曾记得哥是怎样吃蚰郎的,但我得到的蚰郎却是父亲把蚰郎的头,尾,四肢,硬皮都去掉后留给我的,那是蚰郎的精华,是我最喜欢的。现在想起盘中的蚰郎,泪湿眼眶……

小时候的整个夏天都是美的,一直美到秋天,幼小的我喜欢夏天,同样也喜欢秋天,更喜欢上幼儿园的时光。记得那时,幼儿园的老师带着我们到堤北去玩。那里真的很好玩,有好多的野草,有好多的野花,也有好多的小飞虫,好多的小蝴蝶,好多的小蜜蜂,最重要的是那儿有一片梨林。春天,梨花遍树,花香四溢;夏天,小梨挂枝,树阴满地,凉风习习;秋天,黄梨压枝,梨香满处。我们小孩儿喜欢那里,都喜欢那里。幼儿园的老师经常带我们去,我们自己也偷着去。那里的一切好象都是我们的,不过我们的领地大人们也喜欢去,喜欢去乘凉。只是不喜欢去吃梨,喜欢吃梨不吃梨,那是大人们的事,而我们小孩儿,既喜欢去那里玩儿,也喜欢去那儿吃梨。只是每次都吃不着,每年梨的主人早早的就把梨儿摘走,我们这些小孩儿,只能望枝兴叹,想象香梨满枝的样子,更奢望地想象自己拥有这样一只香梨满足的样子,再想象自己吃着这样一只香梨嘴角流着梨汁儿的样子,想着想着,口水就流了一地,自然我也加入了想象的行列。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的丰富的想象力是怎样培养起来的!

正当大人们说笑、休息,我们小孩儿想象的时候,一只梨,一只又黄又香的梨在那高高的枝头摇荡着,我们这些小孩儿都闻到了梨香,都抬着头谗望着,口水又开始流。我也只是涩涩地望着,从来没有奢望我拥有那枝头的香梨,更没有奢望吃到那只香梨,只是傻傻地,呆呆地望,望着望着,这只梨就成了我的了,我张嘴就咬,大口大口地咬,嚼得满嘴梨香,咬得嘴角流水,真好吃,真香,直到吃完了梨,我还没回过神来,全然忘了爸爸是怎样在梨叶纷落,梨枝乱颤的情况下爬上那高高树枝,摘下那满林,满树,满枝头,唯一的一只梨,也全然忘了那只梨是怎样到了我的手里,我只知道我有了那只梨,我只知道爸爸笑笑的……

那只飘摇在枝头的梨,一直印在我的脑间,摇荡在我的心头……

摇荡了好多年,好多年。

一直摇荡到了我幼年的冬天,摇荡出了我冬季的窝头。

窝头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只是往日的影子了。只是,偶尔在那槐花飘香的时候,还能看到串串晶莹剔透,洁白如玉的槐花,还能闻到那种黄里透白的槐花窝头的香味儿,至于那种金黄的窝头却永远成了记忆……

在我的记忆里,窝头总是那种粗糙皲裂难以下咽的东西,这种印象我始终不愿想起,只是到了秋收季节,看到黄澄澄的玉米,才又想起那种金黄的窝头。但我只记得是窝头,是黄色的窝头,至于香喷喷,我却从没想起。还记得小时侯,一家人围在微冒轻烟的灶旁,箅子上放满了窝头,就是那种金黄的窝头,在那窝头的中间很醒目地是三个白白的馒头。那时对于幼小的我来说,白色才是诱人的颜色。我磨蹭着,拖拉着,在我所受的家庭教育中,父母不说话,小孩对任何东西都没有动的权力。我看看父亲,又看看父亲,希望父亲能开口,但父亲只顾低头大嚼手中那金黄的窝头,嚼得我也不由得拿起了窝头,但往日的窝头味儿让我还是犹豫地掰了一小块,很小很小的一块,我就这样一小块一小块地掰着,一眼一眼地看着父亲,看到父亲明白了我的心意,掰到父亲开口说:“心儿,你吃个白馍吧!”我才赶紧抓起白馍,绝对不再看父亲一眼。我那时的眼光也只是关注那白馍,现在想来我倒有些惭愧。

那时我的家乡还有个这样的风俗,特别是到了冬季,每逢红白喜事,村里人都要去吃席。如果不去,主人家就会送来三个白馍,一碗肉汤。所以母亲为了我们就总是不去,这对于无法给孩子弄来白馍和肉汤的母亲来说是个安慰。令我更高兴的,奶奶的那份儿中还有我的一份儿。我得到的是双重“优待”。所以年幼的我整日盼着红白喜事,整日盼着白馍肉汤。现在对于白馍肉汤不再有那么强烈的欲望,对窝头却有了异样的感受。

那日,一同事说起她去沿海和自己的爱人一块过年,昔日的窝头摆上了宴席,登上了大雅之堂,只是个头小了些,据说还是供品。大家都抢着吃,都抢着说好吃。她却一点也没动,一点也没吃,她心想:“好吃啥?我小时光吃‘供品’,都吃腻了。”同事说,我们几个就都大笑,大笑,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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