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选择,你愿不愿意经历凡·高的生命

时间:2022-08-10 11:02:36

这则评论我欠了很久,直到今天,觉得不能再拖。

迟迟不写的原因是,这本书摔在我面前一个直达本质的问题,我却始终没有找到满意的答案,这问题是――如果可以选择,你愿不愿意经历凡・高的生命

我问过三两朋友,得到的答案相同:凡・高的天赋可以拿来崇拜,凡・高的精神可以拿来赞叹,凡・高的人生可以用来惋惜,但是我们不想成为凡・高。

一个画一手好画的上海小男人大叫着跟我理论说:谁要变成凡・高啊?多傻啊!连饭都吃不饱!我要的是活着的时候很爽,有钱有名,谁管死后会怎样。

我停止了苍白的说教和争论,陡然安静下来,心里生出一丝悲哀;悲哀是因为,我知道他说出口的,也将是我的选择。

人们都是一样的,贪恋现世的繁华与美好,谁愿意重复凡・高的人生?那被断然拒绝的爱情,那被饥饿缠绕的身体,那活着时一幅画卖不出的挫折,那依赖别人生存的悲凉,那被恶意评论打击的神经,那趋近崩溃的癫狂……尽管他的名字将会照耀人类的艺术史,尽管他的色彩曾给无数陌生的灵魂带来力量,尽管他的作品价值连城……尽管如此,依照现世的标准,他在有生之年,却活得一败涂地。

然而,在我内心深处,总是有一股强烈的质疑在跳跃:也许,不是凡・高败了,而是我们败了?败在对成功、财富、强权的信仰上,败在短视功利的结果论面前,被光鲜亮丽的包装弄晕了,被及时行乐的原则弄晕了?

也许,是我们内心的那套体制――那套顺应社会潮流和大众标准的体制,败了。

在我们内心的那套体制里:名誉和金钱来得越多越好,贫穷和痛苦滚得越远越好。

在我们内心的那套体制里:赢比输好;孕育出成功的失败,被津津乐道成传奇,而没有最终通向成功的那些,则一钱不值毫无意义。

在我们内心的那套体制里:被别人尊敬远远比自我认可重要,或者说,自我认可这条软弱的藤蔓,注定依附在公众意见的参天大树上才能生长。

在我们内心的那套体制里:我们不是自由奔跑的灵魂,而是负担累累患得患失的囚徒。

依照那套体制来看,凡・高自然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人物:生前落魄贫穷,失败透顶;死后盛名远播身价暴增,达到成功的顶峰。按照那套体制的逻辑,迟来的成就永远敌不过现世的得意,所以,没人愿意重复凡・高的人生。

而我敢断言,在凡・高的内心中,并不存在这样一套现成的体制。

他的潦倒、贫苦,均是个人担当的自主选择。其实他家境不错,随时可以退回体制内,做个老老实实的画商,继承丰厚的遗产,稳定并且体面地生活。

退路如此宽敞明亮,他的选择依然是,不回去――不回去那人人羡慕的境地,不回去那舒舒服服的日子,只是继续画,在贫穷中画,在痛苦中画,在寂寞中画,然后死去。

对他来说,苦难虽然刺痛难耐,却远远敌不过在追求自我的过程中,内心翻涌起的激情和喜悦。他选择了对于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并单纯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这样度过一生。

读完这本书,我总有一种感觉:并非凡・高的天赋成就了凡・高,而是凡・高的勇敢坚韧成就了凡・高。绚烂的向日葵,以及静谧的星空,并非天才的一蹴而就,是凡・高在每一次饥饿、挫折后煎熬的产物,是和着泪水的高歌,味道浓烈,饱含苦涩。他的伟大,除了画作之外,还在于他一生的抉择,都证明了:他并非一个轻易妥协的懦夫。这,已经值得无数人脱帽致敬。

《渴望生活》中无数个激动人心的段落,让我这样对自己说:我的确无法如凡・高那样生活,也无须如凡・高那样生活。但是至少,应该学习着打碎那套陈旧不堪的内心体制,学习凡・高那不管不顾的劲头;怀着更谦卑的心,拥抱一种更自由的姿态。

就把我们自己想象成一个画家,窝在通县某个小院里啃着馒头画画,顶着一张布满痘疤的脸,一头很久没洗的肮脏长发,把眼睛和热情从标价上移开,放在画作上。

没有人知道,我们到底是在浪费颜料,还是在创造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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