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翔宇可以不时装,但不能不性感

6月17日，伦敦男装周的第三天，来自中国的80后设计师周翔宇（Xander Zhou）登上了他并不陌生的舞台。这是他第五次带着作品亮相伦敦，依旧以“美少年帮派”为最耀眼的看点。与以往不同，2015春夏系列的主题是Hyperdrive（直译为超光速引擎），把观者带入了一个特别的海滩派对，男模特嘴唇上乱抹的口红，脸上捆绑的绳子，裤子大腿部分的镂空，青春荷尔蒙满场飞。而“星球大战”的元素则让整个系列看上去更加超现实，一股暗黑神秘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场好看的时装秀一定要有让人看了难忘的东西，特别是在这个信息量巨大的时代。在我们之前所有的时代，做出来的东西更容易让人惊喜。现在大家看得太多，反而很难被美打动了。”说这话时，周翔宇还未远赴伦敦，《Monday》与他相约东郊某摄影棚拍片采访。当时距离他的时装秀开场还有10天，他似乎并没有那种备战式的紧张情绪，被问到准备得怎么样了，只是淡定地回答：“大品牌有实力打造繁复的秀场，小品牌也有小而美的方法。”对于“最早跨出国门打入伦敦男装周的中国设计师”这一头衔，周翔宇自己鲜少提及，倒是媒体更加在乎，将之视为中国设计新生力量的代表。

采访当天正好是高考第一天，话题自然也从高考开始聊起。绝大多数人在学生时代并不清楚自己未来的方向，高考那一年的周翔宇也是一样。学习成绩优秀的他考上了工业设计专业，但入学后的第一个星期开始就很沮丧，一个月之后他下定决心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无法想象在那里浪费四年的时间。如果我出去了，发现原来全世界都是一样的，我就会认命，但如果我没有出去看过，我会觉得不甘心。”

毅然决然放弃学业远走荷兰，是周翔宇人生的转折点，“那是一种重生的感觉，去之前我很迷茫，根本不认识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未来要去做什么，但是我心里对这种无聊是不甘的。”到了荷兰以后，一切变得自由而自然，一个念头渐渐自己冒了出来，“我突然发现，原来我对做服装是有天分的，我可以无师自通地用缝纫机去缝一些自己喜欢的衣服。”他欣喜自己终于找对了路，于是毫不犹豫地走下去，进入Den Haag服装学院学习，2007年回国创立了自己的品牌Xander Zhou，收获了很多荣耀，但最重要的是，越来越接近那个理想中的自己。“如果你五年前采访我，可能那还不是一个最真实的我，而现在，我越来越像我自己了。”

周翔宇这话可以有多重理解，也许是因为做自己热爱的事让他打破了那些条条框框的界限，那是一种已经三十而立的80后所独有的“活明白了”的潇洒。他非常了解自己，不去纠结，顺其自然，谙熟世事却又刻意保持距离。同很多同龄人一样，他习惯晚睡晚起，有“睡觉拖延症”，喜欢泡酒吧夜店，也喜欢在深夜一个人安静地画图看片自娱自乐；偶尔兴起会想着养个宠物或生个孩子，但终究因为生活已经被排得满满当当而放弃；只对喜欢的人展露敏感的一面，对于不熟的世界则封闭内心，不让人窥探，也不爱窥探别人的八卦；不喜欢现实世界，对于太过理性、冷静、成熟的人提不起兴趣，最怕的莫过于“不好玩”；不会像“公知”那样从社会责任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做一切事物的动力纯粹是基于自己内心的判断；没有太强的事业心和商业头脑，也没打算去培养，更在乎按自己的心意去生活。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一直喜欢混搭的风格，“我很喜欢不同元素出现在一起产生的不和谐的化学反应。那些特别合乎常理的审美会让我觉得很无聊”；为什么他官方网站的背景音乐充满了“外星来客”般的未来感，“对，因为超现实的东西能让人有很大的想象空间，不那么无聊”；为什么他不太考虑自己品牌的商业化和销量，“每个人做品牌的意愿不一样，商业化是一个重要元素但不是一个评判标准”；为什么上一季他的系列中出现了匪夷所思的“双色毛毛球”大衣，“其实我最讨厌毛毛球，特别是那种嫩粉的毛线帽或者粉蓝的毛衣上出现毛毛球，简直是视觉灾难。但是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会讨厌它，我怎么才能让它变好看？如果满件大衣上都是毛毛球，会不会是一种像素化的效果，一种全新的视觉组合？我觉得这样挺有意思”；为什么他最新一季的灵感是一场黑色的海滩派对，“一说到度假，人们就会想到阳光明媚的海滩，一些很清新的颜色。可是我想说我为什么不可以做一个黑色的度假呢？其实还有更坏的海滩派对呢，不止喝喝啤酒跳跳舞。在这系列里面我用了很多欧普艺术，模拟那些特别的派对会让你产生眩晕迷幻的视觉反应。我并不是宣扬 ‘坏’的生活方式，但这是年轻人的一种真实生活体验。就像Star Wars里面的Darth Vader是个亦正亦邪的角色。年轻本来就没有对错黑白，青春也许是愚蠢的、迷茫的，却也是珍贵的。我只是强调一下并存的两面性。”

当天拍片的衣服都是周翔宇自己设计的，他站在一排衣架前，反复斟酌搭配的效果，像很多人站在自家衣橱前为即将出门的自己选衣服一样。“这些都是Xander Zhou Daily系列的衣服，适合日常穿着，可以随意搭配。我最初的设计初衷就是希望自己能每天快些出门。”Xander Zhou旗下的另一个系列Xander Zhou Signature则是为心目中的缪斯设计的，“穿这个系列是需要勇气的，虽然我并没有预设一个形象，但有时候那个模特出现了，我就会觉得‘嗯，就是他了’。”所以每一季做casting模特的时候是周翔宇最兴奋、最开心的时刻，他会从几千个模特中去挑选秀上的30个，“那么多新鲜面孔的男孩儿们，会带给我很多形象化的东西，衣服是穿在他们身上的，我的缪斯就是这一群男孩。”

让人意外的是，自称视觉动物的时装设计师却对那些每天精心装扮的“时装精”不太感冒，“会穿衣服有时候会给你加分，但有时候会害了你。”在周翔宇看来，过于时装的人不性感，“他只适合出现在图片上，但你并不是想跟他交往。尽管穿衣服并不是为了与人交往，但是性感这个东西在我的视觉和想法里远比时装要重要。性感并不意味着穿着暴露，只会让你觉得舒服，而且有趣。”

身为时尚圈的一分子，我们确实认识太多太多这样的人，他们每天穿得很时装，但就像周翔宇所言，他们的内心和情感世界是空虚的。周翔宇没有说，但我们猜得出来，那么害怕无聊的他一定觉得这是件挺悲哀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