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龄再当妈,为天津爆炸案中牺牲的儿子找回弟弟

时间:2022-08-09 03:41:23

43岁的刘云爱,试管高龄受孕产下一个男婴。村里人有些费解:女儿都长大了,她头发也白了不少,怎么现在还生孩子?还有,明明预产期是1个星期后,为什么她要提前剖腹把孩子生下来?大家起初无法理解这个执拗的母亲。

2016年8月1日,当听到婴儿第一声响亮的啼哭,刘云爱落泪了:“儿啊,你有弟弟了。我们要接你回家。”原来她就是天津爆炸案牺牲的消防员蔡家远的母亲。

高龄生子的原因:中年丧子

2016年8月1日,湖南永州市中心医院产科手术室正紧张地进行着手术。不到1个小时,产房传来好消息,高龄产妇刘云爱剖腹产下一名4公斤重的男婴,母子平安。忐忑不安的丈夫蔡来元等来了产房的消息,激动地自言自语:“儿子,你有弟弟了!”预产期原本在1个星期后,但孕妇刘云爱执意提前,把孩子的生日选在8月1日,她对妇产科医生说:“这天是建军节,对我们来说有意义。”

时间如果可以停留在2015年8月12日上午,那么一切该多好。

那天是永州市双牌县打鼓坪乡东河源村农民蔡来元的生日。一大早,他接到在天津市公安消防总队当兵的儿子的生日祝福电话。懂事的儿子买了一双鞋寄给父亲当生日礼物。蔡来元眉开眼笑,他的儿子18岁了,他琢磨着家里盖好楼房,过两年,等儿子退伍回来给他寻一门亲事,自己也就快抱孙子了。

然而厄运却不期而至。就在这天晚上,蔡家远永远失联了。儿子说了晚上还要打电话给他,可是电话却没打来,他们打过去也打不通。8月17日,焦灼的蔡来元一家等来一个电话,是天津消防总队打来的,告诉他一个噩耗:他的儿子蔡家远在天津大爆炸事故中牺牲。

蔡来元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妻子刘云爱眼前一黑,栽倒在地。蔡来元赶紧扶起她,又是顺气,又是喂开水,好半天刘云爱才醒过来。此后好久,刘云爱被巨大的悲伤笼罩着,吃不下,睡不着,天天以泪洗面。

天津方面打电话来,请家属去处理后事。在现场,只要有人提“蔡家远”三个字,妻子的眼泪就会流出来,继而她号啕大哭:“我的儿子才18岁啊,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凄惨的哭声让人动容。

办完儿子的后事,蔡来元和妻子商量把儿子的骨灰盒留在天津,她怕妻子睹物思人。妻子含泪答应了。回去的火车上,丈夫和同车的旅客说到儿子在天津爆炸案中牺牲了,刘元爱从铺上爬起来,像愤怒的狮子朝丈夫吼:“谁说我的儿子牺牲了?他在外地工作!听到没有?”说完,泪如雨下。

回去后,蔡来元小心翼翼,不再提儿子牺牲的事。他们夫妻出门数天,好心的邻居问他们上哪里去了,刘云爱开口:“我们看儿子去了,他在外地工作我们不放心。”刘云爱对儿子的死讳莫如深,以后有人问起,她都告诉别人儿子在外地工作。

儿子没有了,生活还得继续,蔡来元强打精神去做事。他在村头帮人家杀猪,有时还会出去打零工。但妻子的情况让他很担忧,她还是那样动不动就会哭出来。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妻子也不见好转,蔡来元让21岁的大女儿贴身照顾妈妈,他出去打零工。有一天,他接到女儿的电话:“爸爸,妈妈不见了!”蔡来元惊出一身冷汗,后来才知道,妻子趁女儿去做饭,一个人走到河边准备跳河,因为有几个早起的村民路过,她才放弃了这个念头。

闻讯赶回来的蔡来元很生气了:“儿子没有了,我难道不痛苦?可是我们还有一个家,还有一个女儿呀!”刘云爱的眼泪扑扑直落。“我都明白,可是我走不出来!你让我去陪儿子吧!”蔡来元心里一惊,妻子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家就真的完了。这个朴实的汉子痛苦地揪住自己的头发,一筹莫展。

“妈妈,你想弟弟,就再生一个吧。”21岁的女儿蔡玉莲一语惊醒梦中人。刘云爱停止了哭泣,与丈夫对望了一眼。

高龄生子的难度:5%的成功率

刘云爱的眼睛亮了一下,又灰暗下去,“我这么大年纪,还生得出来吗?”之后三人默默地回到家。

这晚,刘云爱翻来覆去地想,要是再有一个儿子会怎样,“家远有弟弟了!”她脱口而出,对,将来,孩子也会像家远那样长得俊,那样懂事。刘云爱一直浮肿的双眼,在黑暗中有了异样神采。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围着丈夫转了几圈,欲言又止。最后,蔡来元忍不住了:“有事你倒是说啊!”刘云爱说:“我们一起上市里去一趟吧。”蔡来元一听就明白了:“昨天莲儿说的话,你当真了?”刘云爱点点头。蔡来元说:“你生莲儿的时候才21岁,生家远的时候也不过23岁,现在都40多岁了,身体也不如以前,你可要想清楚。”刘云爱斩钉截铁地说,“我要给儿子生个弟弟,不论多难都要试一试。”

他们来到市里的妇幼保健院,一个上午孕前检查做下来,医生告诉她一个坏消息,她的双侧输卵管堵塞严重,自然受孕的可能性为零。本来恢复了一点精神的刘云爱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回家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说。

恰好这天有个远方亲戚来串门。闲聊时,亲戚告诉刘云爱,他们那儿一个小媳妇结婚8年没有生养,前几天听说通过试管受孕,怀上一对双胞胎儿子。

言者无心,听着有意。刘云爱的心思又活了,她想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去做试管婴儿呢?她和丈夫直奔永州最好的不孕不育医院。通过一系列检查,医生告诉她,她做试管婴儿的成功率只有5%。刘云爱跪下来求医生:“医生,求求你,哪怕只有1%的可能性我也要试一试。 ”

此后的1个月,刘云爱每天到医院打促排卵的针。那种针有从手臂打进去的,有从肚子上打进去的,还有从屁股打进去的,针头细细的,扎下去疼得刘云爱直冒冷汗。

有一次医生给她扎针,由于早上没有吃早点,刘云爱一下子晕厥过去。蔡来元赶忙扶起她,发现妻子的头磕到桌子角上,肿了一个大包。蔡来元心疼极了,等妻子缓过劲来,他说:“我们回家吧,你不要再遭罪了!”刘云爱抓住丈夫的手:“来元,我没事,我活着有盼头了,吃再多的苦我也不怕!”看着倔强的妻子,蔡来元既心疼,又无奈。他知道妻子把再生一个孩子当成了忘记痛苦的出口,他只好变着法子照顾她,做好吃的给她调养身体。

主治医生经验丰富,也很同情这对夫妻中年丧子的遭遇。看她年龄偏大,给她开了不少调理身体的中药。药很苦,刘云爱每次昂着脖子,闭着眼睛一口气灌下去。她对着手机里儿子的照片说:“家远,妈妈不怕,一定要为你生个小弟弟。”

很快到刘云爱取卵泡的时间,那种痛苦刘云爱终生难忘。为了增加成功率,她坚持不打麻药。她清楚地意识到取卵针进入身体的疼,卵泡被一个个吸取出来,那种痛简直让人窒息。同时,蔡来元进入采精室。手术室里医生们紧张地配对,这是非常关键的一步,也许几十个卵子能和配对成功,但可能最后一个都存活不下来。刘云爱夫妇忐忑不安地等待结果。

接到医院通知准备植入的电话,李云爱喜极而泣,她抱着丈夫说:“是咱们儿子在天上保佑我呢。”刘云爱的分泌期到了,医生通过导管将胚胎植入她的宫内,从此,一个小生命在刘云爱的肚子里悄悄孕育。2015年10月,大儿子蔡家远去世两个多月后,刘云爱成功怀上了试管婴儿。

高龄生子的愿景:带儿子回家

这个孕期对于刘元爱来说,是那样漫长,又是那样难受。她浑身疼痛,四肢无力。20多年前,她记得自己怀着大女儿时,每天出去干农活,一点感觉都没有。临盆前,她也是自己收拾了几件衣服,坐着一个亲戚的小三轮到县里的医院生下了孩子。那时她年轻,精力好,恢复得也快。刘云摸着尚未隆起的肚子,对肚子里的小生命说:“儿子,你以后可要像你哥哥那样孝顺父母啊。”

在胚胎着床的头3个月里,刘云爱被要求不能活动,每日除了躺在床上休息之外,连散步都不行。医生一再告诫她,这是胚胎着床最关键的时期,一不小心就有流产的可能。

刘云爱的妊娠反应一直很严重,勉强吃些食物下去,不出半个小时,胃里就会翻江倒海,紧接着她就会呕吐不止。但她还会接着吃,“吃下去多少也能吸收一点儿。”她常常摸着肚子和里面的小生命对话。她有时想,没有这个小生命,说不定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是他的到来让自己鼓起勇气活着,日子因为他才充满希望。

每次产检时,听着孩子的胎音像火车呼啸声般有力,她的心里充满了力量。B超图显示,孩子一点点在长大,体重增长速度也很快。这些消息,给了刘云爱无尽的勇气。怀到5个多月时,她的腿出现水肿,蔡来元每天帮她按摩1个多小时,她才会舒服一点。夜里有时她的腿会突然抽筋,医生说可能是缺钙,给她开了几盒钙片,可是抽筋的情况没有得到缓解,依然三天两头腿一阵抽搐。刘云爱有时候疼得眼泪都下来了,对丈夫说:“不怕,咱孩子在肚子里,咱就有盼头。”蔡来元听了,十分心酸。妻子曾经也爱美,怕疼怕打针怕喝中药,可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此时变得无所畏惧了。

大女儿很贴心,看到妈妈怀孕很辛苦,她主动辞职回家照顾妈妈,每日做新鲜的菜给她吃,水果都是削过皮切成小块小块的。那时,谁都不知道刘云爱怀的是男是女,可是一家人坚信是个男孩。

怀孕七八个多月时,刘云爱的脚肿得穿不进鞋子,只好光着脚。那时,她的身体已经很笨重了,但她每日仍坚持出去散步一两个小时,因为医生说这样对胎儿发育好。整个孕期,刘云爱形容自己每天都在水里火里打滚,身体和心灵都遭罪,但她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2016年7月24日,考虑到妻子的身体情况,再住在乡下不方便,蔡来元把妻子安排到永州市中心医院对面的旅馆住下来。

时值三伏天,白天太阳炙烤,人在外面一站,马上头昏脑胀,刘云爱就每日清晨出门到附近的公园散步。7月28日,永州市相关领导,本县的相关领导来看望这位执着的母亲,对她说有困难可以向组织反应,他们会帮助解决。刘云爱说:“我只想把我的大儿子接回来,他离开我们太久了。”

2016年8月7日,刘云爱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后回家。抱着怀里的小婴儿,她充满了为人母的欣喜。在悲伤里跋涉得太久,她终于接受了丧子的事实,一个小生命的到来,让她的母爱情感得以释放。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夫。笔者看到刘云爱现在和1年前的情况大不一样,向她表示祝福。朴实的刘云爱说,“我现在只想到天津接回大儿子蔡家远,好好把小儿子家成养大成人。一家人永远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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