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天红:搅乱红木江湖

“连天红”,这个古典红木家具行业内饱受争议的品牌,像武侠小说里的老顽童,技艺高超却永不按章出牌,生生搅乱了原本平静的红木江湖。

与同行低调沉稳的性格相比,红木家具品牌“连天红”显得另类而怪异。它按斤论价,打破红木家具矜贵奢华的外表;它一面沿袭古典红木家具的制作流程,一面却极力否定自己的全手工;当外地客商带着大单到企业参观时,它却把客人推进了别人的工厂……

像野狼高调生猛

第一次听说“连天红”,在一位爱好古典家具收藏的玩家嘴里。那天天气阴沉,窗外乌云密布,夏季雷雨将至未至,屋内闷热而潮湿。但这位玩家却饶有兴致地向记者展示着他新购进的一套清式床榻。这张由小叶紫檀雕刻的床榻虽是清朝宫廷常见的款式,但靠背的雕花图案却细致入微引人入胜,算是仿古典家具中的精品。

玩家眼睛笑成一条缝,让记者猜测这只床榻的售价,当记者按照紫檀的市价猜出一个数字时,玩家却诡异一笑,慢条斯理地伸出右手比划了一下。这个数字只是紫檀家具行规价格的一半不到,就在记者惊诧的表情里,玩家笑着说:“这东西是我按斤买回来的!”

这并不是所谓的捡漏,这件购自居然之家的清式床榻来自红木家具品牌“连天红”,按斤论价的方式打破常规,将最奢侈的仿古家具当成大白菜出售。越南黄花梨1499元/公斤、印度小叶紫檀1299元/公斤、老挝红酸枝289元/公斤,这些并不是红木原料的售价,而是做好的红木家具的价格。

“连天红”到底是怎样的企业?我们很好奇。

当记者驱车3小时从厦门进入台山时,福厦高速公路上的60多块“连天红”广告牌又让记者吃了一惊。台山是我国红木仿古家具品牌最集中的生产基地,30多年来,这里聚集着2000多家红木家具厂商,他们承接着许多海外的家具业务,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多少让人吃惊。然而更吃惊的事却接连不断,当记者到达位置仙游石马河村“连天红”工厂时,厂房整整一面墙都是美国星条国旗,硕大的毛体字“连天红”生生地写在了星条国旗上,大胆而新奇。

这与记者采访过的任何一个手工企业都完全不同,它高调,高调得甚至让人不知所措,像羊群里一匹野狼,涌动着生猛血液。

黄金分割古董线

2007年,当迷恋古典家具的李机能在装修新家选用红木家具时,高昂的价格让他很是意外,一张清朝的黄花梨太师椅要价50万元,一件清乾隆时期雕有“福庆有余”的紫檀四件卖到500多万元,虽说红木有价艺无价,但对从小在红木家具聚集地台山仙游长大的李机能而言,他明白这样的售价背后有着怎样暴利的利润。

在众多木质家具中,红木家具一直是最贵的一员,明清以来,红木家具一直为王公贵族所有,直到今天,依然是财富、地位的象征。就因为这些特殊的文化符号,高端红木家具不仅仅是商品,更像是艺术品。因为价格贵,许多人花几十万几百万元买几件红木家具,也不敢放在屋里使用,而是藏着收着,当文物一样供着。然而无论红木家具被人如何炒作,它始终是一件家具,最终的目的就是供人使用,李机能决定挤出红木家具的水分,让更多中产阶级也能消费。

要想挤出红木家具价格的水分,就必须从原料下手。“连天红”派出一队木材专家前往东南亚和非洲等原始森林,不仅挑选优质的红木原料,从选料到装箱都经由他们层层筛选。为了节约更多空间和费用,多余的枝条在装箱前已被砍掉,大大降低了运输成本。而传统的开料手法,对木材就是极大的浪费。为了最大限度地节约,总工程师张耀真发明了一套精准的开料机器,每一根木料都经过精密计算后再开料,这也在很大程度上节约了成本。

然而仅仅料真是不足以吸引消费者的,款式的逼真影响着古典家具最大的价值。张耀真学机械出身,他明白结构在一件家具中占据的重要位置。公司成立初期,没有自己的设计团队,张耀真就下了个死规矩――精准地复制故宫家具,像练字先练基本功和正楷一样,不走任何捷径。

一次次模仿下来,大家都很吃惊,他们发现故宫中的家具占尽了各种美学基本原理,许多家具部位之间的比例与现代数学中的黄金切割线十分接近,每一个环节都无法增减,哪怕只是失之毫厘,都将谬以千里。

分毫不差的模仿,让连天红和整个团队感受到了明清家具的尊贵与威严,那些抽象的美学元素与人类的基因共振,让大家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家具“看起来不怎样,却始终百看不厌”――枯燥的切割比例已把清雅、严谨与品位融入其中

传统工艺锦上添花

采访时,面对在木器上一点点雕刻的木雕师傅,记者很感兴趣。连天红营销常务副总张剑钊却反复强调――我们不是纯手工。在这个人人都以标榜纯手工制作以抬高身价的年代,张剑钊的说法越发吸引我们的注意。

2007年,连天红制作出第一批红木家具时,张剑钊发现一套纯手工黄花梨雕花套件要一两年才能完成,许多时间在并不科学的制作方法上被白白消耗。科技与工艺之间并不相互对立,完全能够相辅相成。张剑钊重金聘来十几位专业技术人员,把所有的雕刻艺术图数字化,转化成数控机床软件,数控机床能把毛料自动制成毛坯,粗放的工作由精准的机器完成,剩下的细致活再依靠手工。人物的表情、花鸟草的生机、山水的灵魂在雕刻师手下一点点打磨、推敲、完成。这既解放了粗放的毛坯程序,又更精致地表现出古代艺术品的精雕细刻,机械流水线与人类手工的细腻终于完美结合。

许多优秀的民间工艺在“连天红”红木家具上也体现了出来。螺钿嵌是用在髹漆工艺上的装饰手段,它用磨掉珠光层的螺蚌贝壳加工成薄片,再制成人物花鸟兽等形象嵌入预先雕成的凹形图案内,再髹上一层光漆,磨平抛光后露出的钿片可以制成色彩艳丽的嵌螺钿器物。明末清初镶嵌螺钿工艺品的制作达到了高峰,大到屏风门窗,小到杯盘碗碟,皇家御用的嵌螺钿器都用五彩缤纷螺钿镶嵌做成的山水人物、花鸟鱼虫来装饰。为了将工艺的精细达到最大化,张剑钊派出人马深入民间艺人聚集的扬州、福州遍访贤才,螺钿、漆画和工艺立雕三个传统工艺车间建立起来,福州漆画特有的蛋壳镶嵌技法和贴银箔技法也逐渐应用在“连天红”红木家具中。

在许多仿古家具企业看来,连天红的这些做法简直就是没事找事――外行客人并不会为你使用天然生漆或螺钿技艺而增加家具的价格,但张剑钊却坚持认为这些做工繁复细致的传统工艺会让“连天红”锦上添花。

董事长李机能曾带过几位黑龙江客户到厂里参观,这些为数千平方米高端会所添置红木家具的客人在任何人眼里都是不可错过的大客户。客户到了台山仙游,李机能却放任他们在别人的厂里随便参观。然而这批客人还是回来了,打动他们并促使他们最终下单的,正是这些民间艺人们运用在红木家具上几近失传的传统技艺。

让更多中产者消费红木

从2007年创立品牌至今,短短3年“连天红”已把门店扩张到77个,并且只开直营店,绝不加盟。材真、款真、工真,这些让藏家认可的高水准里,“连天红”却坚持按斤出售的古怪方式。秤被摆在77个专卖店里,客人可以像买地瓜一样让桌椅床榻一一过秤。

就是这种跌破眼镜的做法,张剑钊却仍然坚持自己并非制造噱头。在他眼里,红木是名贵木材,分量重,然而每种木材密度不同,重量肯定各有差异,论斤卖,就是告诉顾客“连天红”没有掺假。

如此古怪的营销模式,却让连天红取得了骄人战绩,仅3年就走过了许多红木家具品牌30年才走完的路程,不仅取得客人和藏家的认可,还进入上海世博福建馆贵宾厅,接受全世界的检阅。

然而还是有不同的声音出现。台山某红木家具企业,批评连天红像卖地瓜一样卖红木家具,是败坏红木家具界的名声,应该逐出台山红木家具协会。但许多红木家具界的藏家却不以为然――以斤论价卖红木家具,怪是怪,但它挤干了水分,让许多喜欢红木家具的中产阶级也能加入到这一使用和收藏领域。

虽然与别的红木家具比起来,连天红的销售方式特别,但它对顾客的挑选也同样蹊跷。客人必须支付全款,并心甘情愿地等上两三个月才能取货。有客人抱怨这样的条件太过苛刻,张剑钊却说这也是无可奈何,只有通过如此极端的方式,才能让真正懂得红木家具和喜欢红木家具的顾客得到它。

“连天红”像武侠小说里的老顽童,技艺高超却永不按章出牌,生生搅乱了原本平静的红木江湖。

人即江湖,红木亦江湖。